锋利的刀尖悬在两人身前。
君尧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妄想,耳边回荡的尽是病秧子那声“来,你动手”,他虚弱沙哑的笑很慢地落了下来,如同痴狂的挑衅,诱出他心中偏执的恶念。
动手啊。
这刀你朝哪处划。
你就喝哪处的血。
电光石火之间,君尧大脑失去控制,思绪不被掌握,双眸泛红,猛地夺过了沈定宁手中的刀,手腕翻转,用挟持的姿态靠在他身后,把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喀!”少年手握刀柄,碰撞到腕骨,震出了轻微的声响。
沈定宁神智一晃,来不及做出反应,喉咙前骤然抵了那把刀,颀长清瘦的身躯随之绷紧。
冰凉的刀刃压着他的咽喉。
他明亮乌黑的长发垂挂在了少年臂弯里。
君尧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是何时动手的。
当意识变得清晰时,他已经这么做了。
沈定宁听到了身后濒临失控的呼吸声,感觉到少年滚烫的汗液洇湿了他的衣襟,刀刃近在咫尺,但凡稍有不慎,便会取了他的性命。
他垂下眸,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白皙皮肤在青墨色衣袍的映衬下,如同莹亮易碎的美玉。
“小魔头,你喜欢喝这里的血是不是?”
真是疯了。
沈定宁这副样子跟走火入魔又有什么区别。
君尧头脑胀痛不已,恨不得沈定宁立刻滚出魔渊,好让他继续施展九转摧魔功,缓解走火入魔之兆带来的痛苦。
可沈定宁已经逼他走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喜欢,哪里的血我都不要,”他垂下眸,握紧手中的刀,腕骨微颤,“沈定宁,我最恨别人擅作主张。”
沈定宁听见少年磨牙的声音,似是真的痛恨极了被他这样挑衅。
因挟持的姿势,他后背被迫弯下,肩膀都抵在了少年胸前,变得格外僵硬。
他抬起修长的手掌,轻轻圈住了少年的手腕,听见少年压抑着呼吸,紧咬牙关,发出低哑的声音,如燥热的风落入他耳里。
“你不走,我走火入魔会伤了你。”
他已经来不及施展九转摧魔功,压下这股走火入魔的狂躁。
沈定宁眉目轻敛,浓长的睫毛扫上去,狭长的双眸微微抬起,把少年的下颌收进眼底。
少年那双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执拗。
眼眶赤红着,似在强忍走火入魔诞生的万般妄念。
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沈定宁慢慢收紧圈住对方腕骨的手,病弱的身躯愈发无力地抵在对方身前,略一垂眸,便看见那把刀在自己眼底轻颤,他嗓音低低,如同蛊惑。
“喝了我的灵族之血,就不怕走火入魔了,也不必怕伤了我。”
沈定宁把他的手腕往下压,刀尖碰到锁骨下方,一个动作掀翻了空气中的沉寂。
君尧双眼一热,那只手不受控地用了力,即便竭力收回都已经晚了,刀尖不小心刺破沈定宁的衣袍,在他肩头划出了一道血痕!
伴随“锵!”的一声,刀一旋,落在了地上。
沈定宁听见君尧粗重的喘气声,看见君尧骨节分明的手极力绷紧,攥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气息起伏不定。
“沈定宁,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痛吗。”耳后传来这声嘶哑的低吼。
沈定宁恍惚了下,听懂了君尧的意思。
肩头的伤处隐隐作痛。
他倒是没想过君尧会问他这个问题。
这是君尧在重复那么多遍“不需要”这样的理由下,第一次问及他自己的感受。
难道小魔头一直不愿饮血,有一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么。
沈定宁心绪突然有些微妙。
他压下这种异样,冲君尧笑了一笑:“痛又如何,我想活下去。”
留在魔渊,这血是给他。
出了魔渊,这血是给别人。
倘若没有临妄宗的追捕,他自然可以隐瞒自己的灵族人身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但他已经被盯上了,再去思考这些,便没有了意义。
不如做出讨自己喜欢的决定。
沈定宁始终维持后仰的姿态,脸微微抬起,呼吸从肺里艰难地出入着,腰向下沉,后背勉强抵在少年肩头,如同被身后的人环抱着,实际上仍是被挟持的姿势。
他青墨色衣袍满是皱褶,唯有肩上露出白皙的皮肤,渗出暗红色的血。
血混着墨色,染深了衣襟。
没过多久,沈定宁突然感觉肩头沉下。
温热的气息从后方扑来。
少年愤恨地垂下脑袋,下颌抵着他的肩,像野兽那般舔舐他肩头的血!
湿润的触觉混合腥甜的血味,一瞬间麻痹了沈定宁的大脑。
……
沈定宁能感觉到柔软的唇压下来。
坚硬的牙齿在愤怒地碾磨,仿佛在啃咬他的肩。
他肩膀泛起细密的疼痛感,轻嘶了声,有些躺不住了,不禁伸出手,想要捞住君尧的手臂,借一借力。
不料手刚抬起来,就被身后人紧紧抓住。
这人不许他动弹半分,存心要他难受!
沈定宁知道君尧这是心有不甘在发疯,气笑了。
“小魔头,你是要恩将仇报么。”
话音刚落,肩头倏忽产生剧痛。
沈定宁后背猛然挣扎了下,脸颊淌下汗珠,喉结一滚,指尖泛起惨白的颜色。
君尧竟然敢咬他的肩!
本就受了伤的肩,被这样用力咬,顿时流出了血。
君尧唇上沾血,抬起了眼,侧看身下人那张妖孽相的脸,恨恨道:“什么救命之恩,我不认。”
而后他好似觉得这样说都不足以泄愤,恼怒又含混地说:“你逼迫我饮下你的血,换来自己留在魔渊。哪来的救命之恩,都是交易而已。”
交易而已?
沈定宁低嗤了声,在心中重复了遍君尧这两句话,深深闭上了眼。
小魔头,给他等着。
等清醒过来,看他怎么算这个账。
君尧耳边仿佛有什么嗡嗡作响,刺激着他的大脑,错乱的幻觉仍在思维里徘徊。
差不多了,够了,不需要喝那么多的。
君尧拼尽全力冷静下来,牙齿一松,双手放开了那双修长脆弱的手掌,稍稍用力,推了下沈定宁的后背,从沈定宁背后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他心中仍在遭受走火入魔之兆的负面作用,感受着无法抑制的狂躁和漠然,狠狠咬了下唇,像是像把自己咬醒,用手背擦掉了唇上冰凉的血。
沈定宁抬起手,摸到了肩上黏腻的血,痛感侵蚀着他的神经,让他升起了想要把魔尊揍趴在地上的冲动。
他懒恹恹扬起脑袋,看着眼前唇上沾血的少年,忽而笑了一笑:“看你冷静了不少,那走火入魔之兆,压下去了?”
君尧不懂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愤恨地看着沈定宁,一时没说话。
沈定宁没计较他的沉默。
他低头抚平衣袍,慢慢站起身:“既然你已经恢复正常,那现在该是我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君尧,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我回魔渊,是不想看你用邪术自毁前程,不是无处可去。”
他难得喊一回君尧的名字,掀起乌黑的双眸,悠悠地看着君尧那张冷淡俊朗的脸。
手掌方才被君尧抓得太久,都酸得有些抬不起来了。
“我给你饮血,没让你咬我——”
悠然的声音一落,沈定宁扬手就朝君尧脸上甩去一巴掌!
“啪!”
一巴掌扇在小白眼狼脸上。
沈定宁手掌顿时泛起火辣辣的痛感,盖过了肩上被啃咬的疼痛。
君尧脸被扇到一侧,人生第一次被扇巴掌,扇得大脑一片空白,隐隐嗡了声。
沈定宁其实觉得不解气,可惜病弱之躯不允许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了。
见少年双手攥成了拳,他唇角轻扯,长呼出一口气,又说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真是扇在你脸上,疼在我手上。”
攥住他的手不让他动,饮他血时咬他的肩,不扇这巴掌,实在难平他方才忍的痛。
君尧侧过脸,僵硬着不动,松开了拳头,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他慢慢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
沈定宁以血饲养小魔头,透支了太多气力,迫切地需要回院落小屋里休息,养回精力。
闻乘风听话地守在洞口。
抬头扫见两人出来,小狗似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然而他正要说话,就看见了沈定宁青墨色衣袍破开的地方,病弱之躯仿佛会被风吹折。
显而易见,两人不可能好端端在肩上划一刀。
闻乘风立刻收住了脸上的喜悦,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哎,君尧。”
君尧抬起眼皮,看向了他。
闻乘风:“你怎么样了,好点了么。”
好友的担忧,君尧看在眼里。
本来他心里还有绵延不绝的烦躁,可看见闻乘风目光在他和沈定宁两人身上打转,那点烦躁便暗自平息了下去了。
君尧只说了三个字:“没事了。”
闻乘风肩膀一松,忍不住替他庆幸道:“多亏有沈公子相助,不然你真用九转摧魔功压下走火入魔之兆,以后修炼的路可就彻底毁了。”
君尧陷入沉默。
沈定宁朝他斜睨了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回以闻乘风一句:“我喂他灵族之血,他留我在魔渊,交易而已,不必挂怀。”
听出沈定宁在记仇,君尧身体一僵,心里莫名升起不悦。
闻乘风脑子便是再转不过弯,也听出两人又闹矛盾了。
他脑袋疼了起来,夹缝求生,艰难道:“那也不能这么说。”
闻乘风一鼓作气,硬着头皮把话说了下去:“沈公子,我们玄鸣宗虽是魔门,但和临妄宗那些不讲理的宗门不同,讲求一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你救了我们尊上,我们就应当报答你。”
“这是我的传音符,你拿去,今后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闻乘风说着,还从储物袋掏出了一些品阶不低的法宝和丹药,一股脑塞给了沈定宁。
青年并未逗留太久,替魔尊报了恩情后,便急匆匆离开了魔渊。
把剑拔弩张的气氛留给两人。
这么可怕的氛围,他可待不下去!
经此一遭,沈定宁的天阶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的。
这下即便是遇到险境,他也有机会自行脱身了。
沈定宁撩起眼皮,想起山洞里发生的一切,忽然觉得好笑,对君尧说:“小魔头,闻乘风虽然心思单纯,却比你识趣多了。”
事实的确如此。
但君尧听了,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君尧想说区区法宝丹药,他也能给。
然而一抬头,扫见沈定宁肩上被他咬伤的那处,话便咽了下去。
君尧强忍恼意,嗓音清冷:“区区法宝丹药,这就把你收买了?”
轮拌嘴,君尧远不是沈定宁的对手。
沈定宁冲他微微一笑:“好过有只白眼狼,反咬我一口,是不是?”
魔尊:气歪
正式开始饲养小魔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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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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