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医生听得有些无奈:“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这种淤伤不处理会钙化,严重的甚至会感染。你这是磕到骨头了,有没有发热?有没有睡觉时压着痛醒?”
苏辞摇头,他看见外面还有几个学生在等待,不愿意占用医生过多的时间。
何医生记得苏辞。
她看了看他的学生证。
刚入学的时候拍的照片,苏辞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戴着一幅呆滞的眼镜了,厚重的刘海遮住整张脸,模样瘦弱又纤细。
她去柜子里拿了药水,给他敷药。
学生如果不愿意自己说,她也没办法强求。
何医生摸摸他的头说:“你们高三年级自己要注意,学习压力太大了,有什么事情,比如被欺负了,不高兴了,自己回家跟你父母说,知道吗?”
苏辞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点急促。
医务室的门是推拉式的,门边还有小窗户,透出一片侧光。
“何老师,”一道男生的嗓音响起,“有人说苏辞来了?”
容竞站在门口,目光瞬间落在里面半脱校服、背对着他的苏辞身上。
容竞看见白皙瘦削的肩胛骨,和一大块青紫,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而苏辞一见他,惊慌地把自己的衣服拢好。
怎么会被容竞看见,他从哪里过来?
容竞:“……怎么弄的?”
苏辞睫毛颤抖,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说,选择了和对医生一样话:“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摔跤了。”
容竞走进去,撑住他的病床边,眼神凌厉。
“苏辞,”他嗓音发紧,“谁打的?”
苏辞被吓住了,身体僵了一下,捏着衣角不敢看他。
何医生皱眉:“你别激动,他来看伤,又不是来挨训。”
容竞的手指紧了紧,低哑道:“他这样算什么?”
苏辞还是没说话。
何医生站起身:“我问了,他不肯讲。我是想给他拍张片子,但他说不想浪费校医务室的钱。”
容竞垂着头,手背青筋凸出。
“他怎么想不是重点。”他慢慢地说,“校规写着在校内打架,视情节严重可以开除。学校是没人管了吗?”
何医生看着他,说:“你是他什么人?”
“……男朋友。”容竞说这三个字时,语气近乎低咬。
苏辞明显地愣了一下。
何医生挑了下眉,“哦?”
何医生当然也认识容竞,如果连学校里哪些学生得罪不起都不知道,她也不用干这份工作了,何医生好笑道:“你男朋友被打成这样,你都不知道?”
容竞转过头去,嗓音还是冷:“我会查。”
“你继续处理他的伤,我去教导处。”
医务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苏辞怔怔地望着容竞走掉的地方,被惊了一下,低垂着的手紧紧抓住了校服下摆。他还没把衣服完全穿好,伤口刚贴了药,有些牵扯痛感。
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疼,只是怔怔坐着,脸色发白,手指发凉。
——被看见了。
他刚才甚至没敢看容竞的眼睛。
那是他喜欢的人。
喜欢很久了。
他知道自己不配靠近、却忍不住一寸一寸沦陷的喜欢。
——而现在,他狼狈的样子被对方看见了。
“你可以走了。”何医生在收拾药箱,叹气道,“药贴着,别乱碰,今晚别碰水,记得过几天再来我这里上药。”
现在的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执拗。
苏辞轻声应了,拉上外套,低头穿鞋。他的手抖得厉害,鞋带系了两次才弄好,最后还是歪歪扭扭。
走廊灯已经点亮了。黄昏落尽,教学楼里空空荡荡,只有清洁机器人在走廊尽头安静地移动着。
他走出几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走廊转角。
李非。
他手里拎着两杯奶茶,靠着墙,看见他出来,挑眉递了一杯给他。
“红豆布丁,少糖。”李非说。
苏辞耳根泛着红,懊恼地想:自己又要被说一顿了。
果然,李非一开口,就是叨叨:“你是不是傻?”
“你这样也不说一声?被人打了都不去处理,怕丢人?还是怕被容竞知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李非有点心疼,又恨铁不成钢,他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真的智商会降低吗?
苏辞不敢回话,低着头接过奶茶:“……不是的。”
“那你到底怕什么?”
李非皱眉看着他,又想起自己穿越前的这个身体,也跟着那帮人做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苏辞摇了摇头。
“那你高兴?”
他又摇了摇头。
李非忽然就没脾气了。他叹了口气:“走吧,送你回家。对了,你家住哪里?”
苏辞抱着奶茶,小声说:“……你不是要去补习?”
“你都这样了,我还有心情补课?”李非的成绩不好,他爸妈为了他焦头烂额,几万块的名师请了好几个,他一边下楼一边嘟囔,“我真是欠你的。”
他们走到校门口,夜色彻底降临,门卫打着哈欠,看他们两个Omega并排走出去。
苏辞呆呆的,眼神发空,心跳还没从容竞那句“我会查”里平复。
他不是不感动。
只是他更怕。
——如果容竞只是因为一时气愤,才出手,那他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他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想,不可以再期待。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容竞真的喜欢他吗?
李非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车灯扫出一道光线,在水泥路面上。
苏辞怔住:“你要送我回家?”
苏辞不知道,眼前的车子是阿尔法·罗密欧 Giulia Quadrifoglio。落地价接近七十万,即便在金蔷薇这种学校,也不是学生能随便坐,但对于李非的家庭来说,是低调的代步车。
他站在车门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身上的校服衣摆。
李非已经先钻进后座,见他没动,扭头问:“愣着干嘛?上来啊。”
“……不是。”苏辞轻声说。他低下头,小心地钻进后座,把手里的奶茶捧得紧紧的。
车内座椅是真皮包裹,进去就能闻到淡雅的香氛,苏辞贴在窗边,后背发热,透过车窗看外面夜景一闪一闪地后退。
苏辞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
他的新朋友,原来是个富二代啊。
他局促地坐着,忍不住小声问:“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李非仿佛听出他语气里的自卑,懒洋洋道:“中等吧。我家里是开广告传媒公司的,我父母做得早,吃了第一波短视频平台的红利。你别这样看我,金蔷薇有钱的多了去了,我家算不了什么。”
苏辞垂着眼睫,“嗯”了一声。
可心里那种感觉像潮水涌上来——他突然意识到,他和他们真的不一样。
哪怕现在一起坐在一辆车上,说着话,笑着闹着,可他们的家庭、起点、所受的教育和可以选择的退路,全都不在一个世界。
他们坐的是七十万的车,穿的是三千块的外套,而他……
苏辞盯着自己破旧的运动鞋,鼻腔有点发涩。
窗外霓虹掠过,而他只是低着头,小声地说:“谢谢你,李非。”
“你要跟我说多少声谢谢?”李非啧了一声:“以后你再敢不说实话,我就去医务室把你病历偷出来贴满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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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路灯昏黄,李非让司机将车子停在巷口,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片都是老小区,不少房子是棠市旧城的自建房,铁门漆已剥落,门边还堆着几袋废纸皮。
“你家……住这里?”李非愣了下。
李非穿越前也是个富二代高中生,根本没想到还有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就像苏辞对有钱人感到不可思议,李非也对苏辞的生活不可思议。
在李非看来,这种地方不是人能住的。
苏辞脸色微红,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毕竟李非只是纯粹的疑惑。
李非不像其他人,没有在嘲讽他,贬低他,看轻他。
苏辞点了点头,下车回家,打开自家生锈的铁门。
客厅的灯是暖白色,老式节能灯,亮得刺眼。电视声开得很大,苏建成说他找领导喝酒没回家,苏健宇在沙发上坐着,正着看手机,耳机塞了一边。
“你回来了啊。”他连眼都没抬,“谁送你回来的?刚才我听着车声不对劲。”
苏辞放下书包,嚅嗫着道:“......同学。”
苏建成:“我以前没见过你有这种同学啊。”
黄秀兰正在厨房里切菜,听见这话也探出头来,“你那个同学是不是开了辆小轿车送你回来?”
“我在窗口瞄了一眼,好像挺贵的,什么车?你同学家干嘛的?那人怎么和你搭上话的?”
她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黄秀兰突然发现,自己这个Omega儿子,苏辞身上有种“陌生资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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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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