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今天是你值日，待会记得擦黑板。”刚进班级，一位戴着眼镜的女生对江初说道。
他看了一眼黑板上老师昨日留下来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知道了。”
回到座位放下书包之后，江初漫步走到讲台上，用手摸了摸讲台桌桌面，没有黑板擦！
江初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桌面，上面确实没有黑板擦。
他惊了一会，随即眼神顿了顿。蹲下看讲台下方的地板，此刻，全班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今早是英语早读。
目之所及，全都没有黑板擦的身影。
不止今早他擦黑板，今天一整天老师都无法擦黑板。
江初目光游览了全班，随后离开了教室，去了杂物间。
英语老师一般来教室都较慢，通常要在自己来到学校后的十几分钟才到达教室。
他进入杂物间，取了一条架子上的蓝色的抹布，在管理员那里匆匆写下“高三二班，江初，一条抹布”。
随后他飞似的奔走了，只留潦草抽象的字迹在记录本上安详地呆着。
管理员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江初又匆匆跑去这层楼角落里的一排洗手台边，伸手打开了水龙头，刹那水花四溅。
他回头看了眼传出读书声的二班，感觉到手中的抹布已经打湿透彻，他才转过头来使劲扭了扭。
一手拿着湿润的抹布，一手在衣角处擦拭着。
路过一班，江初侧头看了看。
赶回了教室，同学们的读书声震耳欲聋。他看了一眼，然后走上讲台，用浸湿的抹布抚上黑板。黑板虽然湿了，可是擦得很干净，像发亮般。
江初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又伸手去擦。
敏锐的听力察觉到嘈杂的教室门外不远处的高跟鞋声音。江初把抹布搭在教室左侧的窗户边框上，快步回到了座位。
他的心里舒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会擦得透亮的黑板，高跟鞋的声音愈发逼近。
正想着，英语老师踏着高跟鞋就来了。她的目光严厉地扫过全体同学，过了半晌，才走上讲台。
江初从书桌的左上方叠着的厚厚的一堆课本，抽出了英语课本。
这时，他一旁的人凑过来小声低语道，“肯定是有人为了整你，故意把黑板擦弄走了。”
江初看了过去，而那人早已转头读书，他正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江初！”一声呵斥从讲台上传来，很是刺耳。
江初被吓了一跳，然后条件反射地瞳孔震了震，目光左右看去。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教室。他平复了会波动，站了起来，目光看向讲台上抱着胸的女老师。
英语老师皱了皱眉，显然是对他的这种木讷很是不悦，略带嘲讽地戏谑道，“全班第一就不用学习了？”
“我告诉你，你上次的月考其实也就全年级第22名，下降了呢。比你厉害的多了去了，比如那个一班的傅则淮……”
女老师叨叨絮絮一大堆，她早就看不惯江初了。
她有严重的偏见，喜欢长得帅气又有家庭背景的男生，对这类男生甚是关照。
而江初偏偏所有科目里最低分的是英语，所以更加引起英语老师的不满。
“傅则淮长的也好，成绩更是不错。”那英语老师说道。
“傅则淮……”江初嘴里喃喃道，突然想起之前班主任和他说的话语。
台下听闻老师所说的话，顿时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每个学生都带着些鄙夷的目光看向女老师。
只有一双明澈透亮的眼睛看向正在思考着的江初。
英语老师恼羞成怒，撅了撅被涂满口红的小嘴，只好伸手摆了摆，让江初坐下。
.江初还在回忆里遨游，丝毫没看见英语老师的手势。
“还不坐啊？难不成需要我请你坐？”英语老师说道，带着一种怪调。
江初反应过来。
“哎，我说，全年级22名还不好啊，我要是有这实力，我打我爸他都得说精力旺盛。”那个男生又开口道。这次江初没有撇头，只是笑笑。
~
早读结束，黑板上留了一堆英语语法知识。英语老师走了出去，教室顿时吵闹起来。
江初走到教室前方，拾起窗户上的抹布。正擦拭着黑板，傅则淮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教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江初余光觉察到，手下的动作逐渐加快起来。待终于擦完之时，他把抹布放回窗户，朝门外看去，空无一人。
江初有些吃惊，走出了教室门，一班压根就没下课。
“一班还没下课啊，真努力呢。”“可不是嘛，最厉害的一个班级。”……听着一旁女生议论纷纷，江初莫名地失落起来。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给了他温暖，以至于从未接触过的他有些依赖。而这些，他也明知着。
坐回了座位，他使劲拍了拍脑袋，使自己清醒会。
眼眸又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突然看到一个身影。
江初瞳孔收缩。那个人显然感觉道来自楼上的目光，朝这边看了好几眼，他身形高大且壮硕，头发是二八分，脸上的伤疤很是醒目。
对视的那一刻，如噩梦般的记忆拥入江初的大脑，强行灌穿他的想法，带来刺痛。
那人名叫闫斌，是出了名的学校混子，曾校园欺凌过多人。被拘留多日，因未成年而没进监狱。高三，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成年。
可是这个地方的学生家长贪钱迷金，闫斌的家长随意打发几百，这些家长就都认了，也不管自家孩子受了委屈。
学校知道闫斌的家势大，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不怎么管。毕竟，闫斌的欺负对象都是家庭不好的差生。
而，江初却是个例外。
~
“咦？黑板擦呢……”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刚想擦掉黑板上面的板书，结果发现黑板擦不见了。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喊道，“值日生！”
江初正在纸上画着一只小鸟，突然被老师这么一吼给惊住，笔端不自觉朝后撇去。他顿了顿，站起身来。
看到是江初，老师眼里明显地闪过一丝吃惊，他皱起的眉顿时舒缓下来，“黑板擦呢？”
“我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班级里开始出现浅浅的笑声。班主任瞪了一眼，随即看向江初的身影。
“你也不知道？”他问道，语气像是不相信般。
“我从早上来擦黑板就没有的。”江初慢慢解释道，语气很是平静。
班主任抿起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黑板擦都能弄丢，那你早上怎么擦的黑板？”
江初没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教室左侧的窗户，窗户上正搭着一条蓝色的抹布，上面还留着丝丝水迹。
班主任随着指向看了过去，神情有些复杂。“行，那你坐下吧。”
江初听闻，坐了下来，看到那张毁了的小鸟图画，他把纸撕下揉成一团，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好，同学们，咱们翻到书本第43页……”
慢慢的，老师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像是飘散在在云端的歌曲，更像是一种催眠曲。
在江初的视野里，班主任那颗头正在扭曲变形，最后模糊开来，化为乌影。
……
“叮铃铃铃——”下课铃响了起来。
“江初，出来。”眼前的黑被一句话给刺破，江初迷迷糊糊间和老师来到了走廊上。
见江初眼睛还是朦胧着的，班主任咳嗽了声，把他拽了回来。
他说道，瞥到江初还穿着长袖。“你怎么在课堂上睡觉啊？”
江初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开口道：“我昨晚睡晚了对不起老师。”
“你怎么大热天穿个长袖啊？”班主任皱了皱眉，问道。
江初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手臂，摇了摇头：“我家夏季校服还在洗……”
声音克制着什么，他眼神也慢慢移到地面。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道：“江初，我知道你家境不好，算了……你进去吧。”
“嗯。”提到家，江初瞳孔震动着，护住胳膊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他进了教室。
教室里风涩光燥，吹过少年睡眼惺忪的脸庞，他想了想，昨晚自己被噪音吵得睡不着觉。
也感受到了大人的虚伪和贪.欲，如果是这样，他有些不想长大，但想到母亲，他又不得不长大。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长大——灵魂上的长大。
黑板上的字迹已经被班主任擦干净，他看见抹布上已经落满粉笔的灰。
江初拾起抹布，离开了教室，又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搓洗着手中的抹布。
熟悉的声音传来——“又见面了，你在洗……抹布？”
他侧头看去，是傅则淮。
~
傅则淮的视线从抹布转换为了江初，他看着江初的样子，继续问道：“洗抹布干嘛？免费帮学校当清洁工？”
“没有。”江初埋头继续清洗着，水划过他白皙的手指，留下浅浅的波痕。
傅则淮看着他的动作，静静地。
待终于洗好，江初用力挤了挤——“我来吧。”傅则淮抽走抹布，很快就把抹布扭干。
他回头递给江初，江初接过：“谢谢。”
傅则淮笑了，开口道：“我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一声谢谢的，据我所知，你应该是2班的第一名吧。”
江初把抹布展开，倒也不急着回班级，回应到：“嗯。”
“那，我也是你的竞争对手咯？”傅则淮问道，手搭在洗手台上，姿态慵懒。
“按理来说，是的。”江初点点头，手附上抹布。
“我说，你为什么成天闷闷不乐的啊？”傅则淮转移了个话题。他的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热，他低头看去，是阳光打在的他的手臂上，他挪了挪。
“成天开心的话，不就成傻子了。”
这话竟怼的令傅则淮都回不了话。傅则淮咬了咬下嘴唇，江初则是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话。
于是，傅则淮不得不想一些话题。
上课铃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初起身离开，傅则淮同步跟上。
阳光渡过两人，在后侧的墙壁上勾勒出他们的背影。
经过一班教室门口时，他朝江初喊了一声：“天天开心，下次见。”
江初听到，想回头看，却克制住了。
他低着头，摸了摸抹布，脚步加快，随后跟进人流之中，回到了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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