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泽哭着搀扶神志不清的暮山紫：“大王，道长神通广大一定不会有事，可您还病着，肚子里还有小娃娃，身体要紧呀！”
暮山紫无声无息没有反应，仍是颤抖着伏跪在冰冷的地面，黑血缓缓顺着双眼、嘴角流下。
“大王，您……”巫泽被暮山紫的模样吓得不轻。
风帽被迎面冷风吹到瘦薄的背上，暮山紫本来乌黑如缎的青丝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白发。
几只小毒虫爬来叽叽喳喳对巫泽说了什么，巫泽眼睛一亮，如释重负大喊：“大王，道长没有事，在附近的医馆里！”
暮山紫抬头，似是高兴，因为毒发变紫的瞳仁瞪大了，却没有一丝光彩。
“扶我去吧，”暮山紫尽力发出很小的声音，“我看不见了。”
到医馆的板凳上捂着肚子慢慢坐下，暮山紫把身体蜷成一团，身上脸上又是血迹又是污泥，像只忍痛的病猫。
“道长就在您身后的那间，好像有很多人，我们去看看他吧。”巫泽告诉他。
暮山紫正欲回答，突然听到身后房间有人说话。
“这伤口带毒，肯定又是玄阴派干的！”
“我说玄阴派近日怎么没动静，原来是那狗掌门暮山紫又在谋划怎么害师哥！”
“真想立刻把暮山紫揪出来杀掉！”
“杀了算轻的，应该将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扒皮抽筋！”
年轻男女的声音一句一句被暮山紫听在耳中，他下意识将风帽戴上，遮住自己惨白的脸。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你现在要是能抓住暮山紫就好了，谁还认得半阴体，弄些血作药引，给师哥解毒救命？”
“半阴体世上稀有，除了臭名昭著的那位，哪有人认识其他的？”
暮山紫笨拙地伸手拍拍巫泽：“把郎中叫来。”
老郎中眼看救不回凌苍阁顶梁柱的命，正一筹莫展，忽然有个白发黑衣的神秘人向他讨要刀和碗，自愿割血作药引。
“有孕不可胡来。”郎中责备着拒绝。
暮山紫跪下来：“让我救救他。”
郎中拗不过他，暮山紫摸索着找到手腕的血管，深深割下去。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白碗里，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本想多给东方曜取一些，血流半碗的时候，他已经心慌喘不上气了。
“这些够吗……不够……我歇一歇再取。”暮山紫眼神空洞着，颤抖着手把碗递到前方。
“够了够了。”郎中接过碗。
暮山紫嘴里叼着绑带，靠着身体的记忆给自己熟练包扎伤口。
药灌下去不一会儿，东方曜就醒了。
令闻讯赶来的凌苍阁弟子高兴的是，阁主就算额头被浸了毒液的器物所伤，并没有忘记任何人。
长年与毒药打交道的暮山紫进门就闻到了刺鼻的香味，是玄阴派研制的忘川。
忘川之毒通过血液进入人体，会让情至深处的人彻底忘记爱侣。
暮山紫被驱逐出门的时候，只知道喝了半阴体的血可以让中毒昏迷之人转醒，但当时忆起爱侣的解毒之法还未研制。
暮山紫双手覆住钝痛的小腹，半靠着冰冷的墙，静静听着凌苍阁的人要把他们的阁主接回家。
感受到东方曜熟悉的脚步声慢慢掠过自己，暮山紫向前方无尽的虚空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有一刹那，他很想挽留，哀求东方曜不要走，说自己病得很重眼睛也有了问题，说自己怀了孩子肚子很疼，说他们曾经如胶似漆时他承诺过会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东方曜不记得了。
暮山紫也没力气解释了。
倘若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眼盲病弱的自己，如何能面对凌苍阁嫉恶如仇的人们？
暮山紫颓然放下手，东方曜的广袖飘过他面前，带起一丝风。
也许后半生没有自己这个拖油瓶，东方曜会过得更好吧。
郎中察觉到暮山紫不对劲，给他把了脉，发现这孕夫状况极差。
郎中后来费了很大劲才保住孩子，给暮山紫的眼眶布针，但暮山紫的眼睛以后就算不是全盲，看东西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清晰了。
暮山紫恍恍惚惚跟着巫泽走回以前的住处，房子里还留着东方曜的痕迹。
门外的药圃里还种着东方曜亲手挑的药材，灶台还有东方曜包了一半的包子，桌子上还放着一只东方曜亲手给他剥好的橘子。
暮山紫摸摸肚子，还有东方曜留下的宝宝。
与东方曜共处的日子如一梦黄粱，现在暮山紫梦醒了，爱他的人也不在了。
暮山紫觉得心里很苦，坐在床边吃着橘子，明明是很甜的，他眼里却发涩。
脑海中渐渐浮现东方曜温柔的笑，暮山紫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谢谢你。
对不起。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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