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等沈南星挂完水，打车回家，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
芳姨来过，给他们把湿衣服洗了，又在锅里煨了粥，壶里煮了姜茶。
贺尘断然是不会喝的，淋完雨都过去几个小时了，现在喝有个屁的用？
但沈南星仰头看过来的眼神似是恳求，又带着些许担忧，“贺尘，你喝一点好不好？”
哄也没用，贺尘冷着脸，一副“就算今天死在这儿，也不可能喝”的表情。
“我不想你生病。”沈南星说着，滑动轮椅靠近灶台。
贺尘按住他没力气的手，搓了搓牙花子，捏着鼻子猛灌了一杯。
喝得脸都变色了，yue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黑着脸，把沈南星赶回房休息，又想起来这人身上没力气，大概是没办法把自己弄上床的，于是快步跟上。
沈南星果然在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上半身匍匐在跳动的腿上压着，人被颠得一颤一颤。
贺尘发现沈南星有的时候和哑巴没区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喊人来帮，就自己闷着，忍着。
和自己说一句，“没事的，沈南星，熬过去就好了。”
“熬过去就不痛了。”
贺尘后悔刚才没多喝两杯姜茶，把自己喝过去算了，总好过被沈南星气死。
沈南星的痛感被药物压制着，但身体却是有极限的，腿上的痉挛迟迟不肯停。
当被贺尘扣进怀里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把胀痛发热的眼睛埋在他的肩头，低声同贺尘道了声“对不起。”
麻木的背脊上传来按压感，贺尘正在替他松弛着紧张僵硬的肌肉。
沈南星又说了一句抱歉。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差劲，虚弱、麻烦、不断地出现状况，做不到自理，处处要人照顾。
明明说着不想麻烦贺尘，却厚脸皮地无时无刻都在麻烦贺尘。
别人对他是好意，是好心帮助，他却不知廉耻地索求更多。
不应该这样的。
他不该沉溺于贺尘给的温柔里，更不该产生依赖。
这样糟糕的身体、这样麻烦琐碎的生活，是只属于他的惩罚。
为什么要强行拉着贺尘进来？
他是多么卑鄙的一个人啊，用示弱换取别人的同情，而后把人拉进自己一塌糊涂的世界里。
沈南星，你真是个……
脸颊被人大力捏住，紧咬的牙关被迫松开，自我凌迟的情绪也骤然中断。
沈南星眼神失焦地抬眸，在重影里看见那人凶得要命的表情。
“松嘴。”那人捏着他的脸颊，恶劣地摇了两下。
沈南星听话地松开。贺尘抽了张纸巾，抵在他的唇缝，“沈南星，你就这么爱咬自己？”
血迹慢慢在纸巾上蔓延，沈南星喉结滚了滚，想把血腥气咽下去。
“你属狗的吗？”
沈南星摇头，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属兔子。”
“…………”贺尘噎了一口。神他妈属兔子。他是这个意思吗？！
但沈南星属兔……好像还挺合情合理的？他给人的感觉就像只兔子，柔柔软软的一小只，怎么欺负都可以。
咬人也不疼。
应该不疼，毕竟他还没被咬过。沈南星比较喜欢咬自己。
贺尘想到这里笑了下，又在下一秒阴下了脸，等等……沈南星属兔？？
那踏马的不是比他大？？？还大三岁？？？
这合理吗！？
这人长得是一张二十六岁的脸吗？？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刚出头好吧！
不行，他不能接受！
沈南星注意着贺尘的表情变化，努力用舌头将纸巾顶开，“贺尘？”
“你比我大？？？”帅逼一边崩溃，一边不太温柔地用拇指，把沾在沈南星唇上的残余纸巾剥掉。
“嗯。”沈南星说，“我比你大三岁。”
好，帅逼心死了。
帅逼哽咽了好一会儿，等把他“哥”送上床，才卡出下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沈南星眨了下眼睛，回答：“三年前。”
贺尘心头蓦地一顿，和他一样的年纪。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稀烂，根本看不到出路，但和沈南星比起来，他才是最矫情的那个。
可笑得要命。
沈南星的手费力地从被子下钻出来，碰了碰他。
沈南星的手指蜷缩着，显得无力，摸上去也很冰凉。贺尘鬼使神差地握了那么一下，才给他把手放回去，“干嘛？”
沈南星没说话，只是温和又温柔地冲他笑了一下。
贺尘撇嘴，这个时候还想着来安慰他，真不愧是他沈南星。
“那你二十三岁时候的心愿是什么？”他又问。
沈南星想了一下回答，“好像是祝自己考试顺利。”
贺尘：“……？”
沈南星笑说：“当时在考资格证。”
贺尘：“那考出来了吗？”
沈南星点头。
“哦。”贺尘冲他竖起拇指，“你还挺厉害的，沈设。”
沈南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沈设”是个什么，他偏头笑起来：“没有人叫我沈设的。”
贺尘：“那叫什么？”
沈南星：“沈工。”
贺尘“啧”了一声，不太满意，“一下叫老十岁。”
沈南星配合地瞪着眼睛，“真……这么老吗？”
贺尘：“是啊。下次让他们改口喊沈设！”
沈南星：“好。”
两个人的心情就在这么莫名其妙的话题中逐渐好转过来，沈南星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而贺尘犹豫半天，还是在个人主页和老板群里挂了假条。
其实，他要真想直播也不是不能播，现在不过才十一点半。
但贺尘不太放心沈南星。
这人的状态一直没有很好，只是说现在靠着药物压着，没那么糟。
但半夜是最容易起烧的，医生也嘱咐过，像沈南星的身体状况，家里人最好还是多看顾点。
所以贺尘决定不播了。
他去厨房给自己泡了碗泡面，闲来无聊，掏出手机刷着，发现群里正在疯狂AT他。
而事情要从小胖把他请假的动态发到群里开始说。
不是深柜·胖：[截图]哥几个谁病了？咋也不在群里说一声啊！？
紧接着又有四个人复制了这条。
而这群里加小胖、贺尘，拢共六个人……
不是深柜·胖：…………？
【……………？】x4
不是深柜·胖：不是，你们没人生病啊？那……@HeC，哥，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HeC，哥，你在外面除了小胖还有别的狗了？】x4
不是深柜·胖：QAQ……你们怎么不讲武德？？
而贺尘发送的请假动态写的是——朋友生病，需要照顾。所以今天不播。
再正常不过的假条，到这几个嘴里就特么变了味儿。贺尘叼着叉子，跳出来回了几个字——没狗。
HeC：我那房东病了。
【？？？】x5
HeC：说人话。
【哥……你们现在都到这个程度了？】
HeC：屁的程度，随手帮个忙而已。
【不是，他没有朋友，没有家里人吗？怎么会是你在照顾啊？你难不成还陪他上医院了？】
【哥……你别是被人当护工骗吧？】
【就是啊哥，这几次听你说起，怎么感觉你帮了他不少？】
【哥啊………………你只是个租客！！】
贺尘眉心一拧，阴着脸打了几个字：再逼逼退群。
群里果然一下安静了。
贺尘关掉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地扣在桌面。
其实也不能怪兄弟几个，他们都是向着他的，自然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会站在他的角度。而且之前他对沈南星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
现在哥几个对沈南星没有好印象，也怪他。
可沈南星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明明什么都不说，连痛都是憋着的。他对他说的最多的不出意外就是那几句——对不起、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他能有什么心机？
他又有什么值得他骗的？
嚼着泡面，贺尘把手机重新拾起来，一条条回复。
【引用：“不是，他没有朋友……”】
HeC：陪了。我自愿的。
【引用：“哥……你别是……”】
HeC：没骗。我自愿的。
【引用：“就是啊哥，这几次听……”】
HeC：他基本不喊我帮忙。要帮也是我自愿的。
【引用：“哥啊………………”】
HeC：我自愿的。
群里众人：………………？
一分钟后，隔壁成立了一个小群，小群名——我那不值钱的哥。
【救！我尘哥好像踏马的被夺舍了？】
【我自愿的。我自愿的。我自愿的。】
【嚯！该不会我尘哥才是深柜吧？？】
【旁友们，我好期待见到房东啊！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我尘哥掰弯啊！！！】
【诶，你们说尘哥有没有意识到他已经…………】
【肯定没有。尘哥那脑子能转得过来？】
【你说得对！】
【你说得对！】
完全不知道自家兄弟已经开始激情脑补的贺尘舒爽地吃完泡面，溜达回了沈南星的房间。
自然地探了探他的额头，自然地在沈南星的电脑椅上落座。
自然地掏出手机，开始游戏。
他没感觉任何的不对。
而沈南星在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贺尘竟然趴在他的电脑台上睡着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身体却软烂如泥地陷在床上。
他焦急地把人喊醒。
贺尘捏着眉心，“去厕所？”他走过去，弯下腰，好让沈南星勾住他的脖子。
却不想沈南星抬手碰了碰他的侧颈，像是在确认他的体温，“贺尘，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你刚趴着睡，冷吗？”
贺尘清醒过来，但他没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南星，“不冷。开着空调我都热。”
“不放心你，所以在你房间里待着了。”
说完，挑了下眉，颇有攻击性地继续道，“你这表情，是要赶我走吗？”
“还是又要跟我说对不起？”
贺狗：你好，今天打直球。
我写着写着，写不会了。（节奏真慢呐我，废物一般地躺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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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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