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会有意办得声势浩大,样样都是极好的,连带着糕点都是皇家酒楼中最为昂贵的,还借着御史台的名头请来了皇子王爷。
几个皇子王爷身份尊贵一同坐在上首。
扶风王年幼时曾受江御史台的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晋最是尊师重道,今日他若不来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永安王身子不好,与皇位无缘也无需拉拢关系,前世沈卿云倒是没注意到他,现在也想不通他为什么来。
至于二皇子,沈卿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大晋礼法,皇子娶妻时方可封王。
二皇子名唤段皓庭,母妃早逝,但母家实力雄厚,也是王位的强劲之敌。
只是他是出了名的好色,尚未婚娶便有了一堆通房妾室,民间有不少他的桃色传闻,鲜少有高门愿嫁女儿过去。
他早已到了婚娶年龄,但圣上不欲与臣子有异心没提及过此事,而这位二皇子倒也没什么动作。
而今日二皇子来得实在是没有理由,明眼人都能看出江家离了江御史台要衰败,来的大多是看江御史台的面子。
沈卿云垂着眸饮了口茶,眸子暗了暗,看来这二皇子今日便是为江绾一来的。
江绾一的条件放眼京城都是不错的,只可惜摊上了一个糊涂爹。
思及此沈卿云看了眼不远处同邻座饮酒交谈的兄长只觉得头痛。
各路宾客安排的差不多了,江父才领着江佑白入场。
江父虽不着调,倒是不似寻常官员那般大腹便便,眉眼间的褶皱看上去倒是显出几分成熟稳重,看上去人模人样。
江佑白继承了他的风采,看上去也算清新俊逸,亦步亦趋跟在江父身后。
按大晋礼仪,及冠礼当由家族中有声望者为及冠者加冠三次。
先加缁布冠,再加皮弁冠,最后加爵弁冠。
这加冠若是江御史台来便是最好,只可惜今日及冠礼江御史台甚至未曾到场。
江父面上倒还是一副喜悦样,先是按礼加冠,接着便是赐字,满面红光地高声道:“今日多谢诸位赏脸我儿及冠礼,愿我儿日后廉洁公正,做人清楚明白,今日赐字澈。”
这是暗示日后江佑白要为官了,话语间便是要各位日后照拂一二。
席间都是人精,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仍是一派祥和嘴中说着祝贺的话语。
长发束起的江佑白显出几分少年郎的潇洒,行礼温声道:“多谢父亲,儿子铭记在心。”
今日是他的大日子,母亲特意为他争取了大办这次宴会,老爷子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长姐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只要他耐心表现,总有一天会和母亲一同夺得江家的一切。
沈卿云吃了块糕点,嘴角不自觉勾出几分笑意。
一会儿孕妇上门讨名分,他这是“澈”要怎么担上?
世家贵族最是重名声,当江父的话一一被推翻,那便是说出去的话便是扇向他自己的巴掌。
江绾一当真是雷厉风行,一击便到了敌人命脉。
沈卿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席间不少女子见那江佑白有几分风姿也起了心思,大多数大家闺秀都出嫁都是言不由衷的,首要考虑的便是为家族助力,若是看着赏心悦目便是最好不过。
只是这些小姐们心思动错了,这江佑白徒有其表,同段清怀一样温善的皮囊下藏着腐烂的灵魂。
幸好江绾一动手早,不然便是又有哪家小姐要步入火坑了。
江父带着江佑白正在给皇子王爷敬酒,沈卿云不由自主的被段行川吸引,那人目如朗星,整衣危坐,看上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轻而易举地吸引他人目光,才当真算是赏心悦目。
那双清澈的眸子曾染上几分欲色,被拉入凡间伏在她身前耕耘,她饮了口清茶,将杂念抛到脑后。
宴席上宾客觥筹交错,倒是没有人离席,江佑白面上有几分红晕像是不胜酒力,时辰倒是差不多了。
“老爷,不好了——”一个小厮惊呼着入内,便冲江父磕了个响头。
沈卿云勾唇,拿了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好戏已经开场了。
江父正喜笑颜开,见这不长眼的内侍心下不悦,什么事情不能稍后再说,面对世家贵族太过苛责倒是丢了脸面,只呵斥道:“贱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这般没规矩,自去领罚!”
那内侍是江绾一打点好的人,怎会因为他这一句话便退下,颤声高呼道:“老爷!门外围着许多民众,有一孕妇要来咱们府上找江公子讨说法,小的们实在是拦不住。”
这话一出席间便议论纷纷,江佑白面上也不大好看,心中涌起狠戾,只恨先前自己太过优柔寡断没一次弄死她,导致她毁掉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江父更是气的头疼,这一桩丑事便袒露在诸多名门子女间。
不多时响起凄凄惨惨的女声,“请江老爷为民女做主啊——”
江父到底是顾及着还有旁人在场没有动手,只恶狠狠地瞪着小厮,“混账东西!怎么连个女子都拦不住。”
小厮跪地求饶,“老爷,那女子高呼,若是有谁阻拦边一头撞死在江府门前。”
挺着孕肚上门讨要名分在江父看来算不得大事,此类混账事他也没少做。
只是当着满门宾客的面子,方才他又说什么做人清楚明白,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孕妇一路几乎畅通无阻地进来了,面色苍白,肚子看起来已经很大了,似乎是怀胎四五个月,额角被撞破了留下一条狰狞的长痕,宛若来索命的恶鬼。
她一下扑倒在地磕头道:“请江老爷为民女做主,民女本在酒楼卖艺,与公子一见钟情,有一夜露水情缘,公子曾许诺民女定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民女在乡下等着,可民女等啊等盼啊盼,再没等来公子。未曾想那一夜已怀下公子的骨肉,请老爷为民女做主。”
江父脸上铁青,狠狠瞪了江佑白一眼,女席上江侧夫人的面上也不大好看。
有礼仪约束着,众人倒也没大声议论,只与邻席小声耳语。
一片混乱中,沈卿云糕点只吃了一半便没了胃口,那孕妇凌乱不堪让她回忆起了前世自己狼狈的模样。
周遭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被这场面吓了一大跳,用帕子捂着嘴不敢看。
而江佑白静静站在江父身后面露不愉。
这个画面多么熟悉,那时她也是这样,如野狗一般跪地求那人帮帮自己,而那人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
重生后她一度反复梦及此事,反复惊醒。
男人就是这样,垂怜你时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承诺,厌弃时便冷眼看着你为虚无缥缈的承诺发疯。
他们称呼她是疯子,说她是来索命的恶鬼。
只有沈卿云知道他们都说错了,她不是什么恶鬼,她只是一个被心上人抛弃的可怜女人。
她垂着眸子掩去情绪,手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向烛一直紧密观察着四周,她本身就挖掘各类八卦有兴趣,小姐今日又特意叮嘱过,席间一举一动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她凑到沈卿云身侧,耳语道:“小姐,大理寺卿女儿和扶风王在那孕妇来前一前一后离席了。”
沈卿云这才回过神来,饮了一口酒暖暖身子,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两个空了的位置,宴席上一片混乱,众人一双双眼满是兴致都等着瞧热闹,一时间只有向烛注意到了。
思及前世他们二人的关系,沈卿云示意向烛小心跟去。
整个宴会乱作一团,还是江绾一反应快,主动闭门谢客,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一次独担大梁,沈卿云看到高门主母不少对她露出了满意之色。
向烛悄悄回来了,附在沈卿云耳畔,“小姐,那二人竟在花园里抱在了一起!”
她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既没料到那大理寺卿家的小姐方认祖归宗便同扶风王扯上了交集,也惊讶于二人竟这样迫不及待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便搂搂抱抱。
将要离席时,大理寺卿女儿邻座的几个姑娘像是方才反应过来来,惊呼道:“叶欢呢?”
几个小姑娘家族没有大理寺卿强盛,受父母长辈嘱咐对这个方才认回来的小姐多照拂一二,没想到找不到人了,小姑娘年龄都不懂险些急哭。
沈卿云勾了勾唇,派向烛上前同她们言语不详的说了几句,几人便忙不迭向花园赶去。
她与江绾一自幼关系便好,没少来过江府,对江府还算熟悉,进宴会厅要经过那个花园。
段清淮还当真是有恃无恐。
或许让她的好妹妹和叶欢狗咬狗更有意思。
前世因沈家斩断的姻缘,便由她祝一臂之力吧。
等沈卿云只比那群小姑娘晚到一会儿,刚巧看见那几个姑娘撞破段清淮与叶欢亲密抱在一起的场景。
这世段清淮宛若被下了降头,在花园中便堂而皇之的与叶欢拥抱在一起。
也是在看见被撞破后段清淮将叶欢挡在身后时沈卿云才懂。
这是段清淮思索再三为自己选的正妻。
“叮——”簪子落地发出声响,沈卿云气得满脸涨红,连带着眼角都泛着一丝粉,尽管这样她还是谨遵礼仪,“扶风王,臣女知您身份高贵,私下行事臣女也不敢妄议,但臣女为妹妹讨一个公道,王爷还同臣女的妹妹有一纸婚约,怎能同旁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她眼角泛着泪花,连带着粉嫩的鼻尖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只让人忍不住赞同她说的没一个字。
段清淮本就对沈入画厌弃,眼下不得不择中挑选这个自幼长在乡下的野丫头,本就烦闷至极,一咬牙狠心道:“本王与柳姑娘早已私定终身,不多时本王会亲自向父皇求娶一纸婚书,八媒六聘一件不少地求娶柳姑娘。”
他说这句话凑巧被从宴会上散场的一众人一字不落地听到。
段行川上前一步,主动拍手叫好,“皇兄当真是敢爱敢恨啊!”
段皓庭自然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当即道:“臣弟当真是佩服。”
一个好色的君主和一个为情所困的君主,任谁心中都有答案。
段清淮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却不得不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沈卿云看着他憋屈的样,只觉得愉悦,真是通心舒畅。
好久不见,失踪人口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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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资料
1.加冠三次
行礼时,由来宾为冠者加冠三次:
(1)先加缁布冠(用黑色的麻布做的帽子) ,表示冠者从此有治人的特权;
(2)加皮弁冠(用白鹿皮做的帽子),表示冠者从此要服兵役;
(3)最后加爵弁冠(形似酒杯的帽子),表示冠者从此有权参加祭祀。
2.澈用作人名有清澈、澄澈、清楚明白、廉洁公正之义。澈字本义指水清、清澈、澄澈、清楚明白,清朗。后引申为通、达之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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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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