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爪既没有指向来时路，也没有指向任意一个路口。
一左一右，岔路口的选择留给了两位少年。
还剩下最后一枚老鼠爪。
谢长厌将其收回，不扔了。
出现这种情况，表示连老鼠也找不出哪条才是正确的生路。
谢长厌：“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江司扬：“嗯，时间不多，一人选一条是最好的。”
正如江司扬所言，这样总会有一个人选到了正确的路。
时间……
谢长厌看着手中的火折，还有身后浓重的雾气。
“不，你和我一起走。”江司扬听见谢长厌笃定的语气，跟了上去。
谢长厌走向右边，还未正式踏入路面，便有一股奇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开始是荒野、粗糙、原始的干涩味道在鼻腔里摩挲，比江司扬身上的冷香还要浓烈，越往前走，这气味就越是具有侵略性，更像是硫磺味，刺鼻呛人，令人极度不安。
走到最后，谢长厌猛地一停，呼吸声变得轻缓。
他很怕惊醒眼前的东西。
那是什么……
谢长厌描述不出他的伟岸美丽，那是一种充满力量的不真实不属于世间的美。
纯净无暇的洁白，精心排布的鳞片密集，每一道纹路似乎都刻画着缥缈幻世般的山川万象，泛着幽冥星河般的光泽。
一条通天巨蟒，它安详、安静睡着，仿佛敛聚了千年的月华只为了片刻的安眠。
江司扬一把将谢长厌拉在身后：“小心。”
蟒尾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谢长厌的脚边，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缠绕至死。
“噗噗噗……”
一道古怪的笑声响起，假装沉睡的巨蟒缓缓抬起了头。
这玩意儿居然会笑？？？
笑得还这么难以描述，听起来像小孩恶作剧没得逞的动静。
谢长厌仰视它的头颅。
六个白色羽毛状的外鳃嘶地张开，巍峨耸立，交织如纱，丝丝缕缕皆似蕴含着神秘的灵力，为它妆点了末世的华冠。
它的瞳孔幽邃深黑，目光狡黠地凝视着后面。
江司扬察觉到这条巨蟒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身后，他转头看向谢长厌。
一道晶莹的斑痕出现在那张脸上。
谢长厌在流泪。
谢长厌注意到江司扬迷惑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凉飕飕的。
他伸手抹了抹脸，泪水，我刚刚竟然哭了吗？
为什么？被硫磺味呛的吗？大概是吧？
总不会是被这条大得吓人的蟒蛇闪瞎了眼。
他并不畏惧它，哪怕它看起来能吃掉十个自己，他不忍心吵醒它，是因为隐隐约约感觉这是巨蟒难得一次的好眠。
就像他在上课路上，偶然抬眼瞧见，树枝上拥簇在一堆开成花似的肥雀，他都会刻意走得慢些，怕睡着的团子们一头栽下来。
他不怕团子突袭，也不怕巨蟒会伤害他。
接连吓唬未果的巨蟒无奈道：“好吧，居然被你发现了。你怎么看出这是幻境找到这里来的？”
它真的会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信子，有莫名的喜感。
谢长厌：“是时间提醒了我，这个火折根本不可能燃烧那么久，我们以为走了很长的路，其实只是在原地踏步，无论走向哪里都会回到原点，那就说明走哪里都可以，这个岔路口是个连通的环形，就像双蛇衔尾。”
“哈！”巨蟒摇摇尾巴，很开心的样子。
它吐出一口焦枯味的风息将浓雾吹散，两人远远看见身后赫然还是那道青铜门！
“鼠爪没有指错，向后走亦是生路。可你制造幻境有所限制，最后你解除了幻境，鼠爪察觉到了制造幻境的幕后者，它害怕了，因为老鼠天生害怕蛇！这也表明走哪条路，最终都会碰上你，佐证了环形的可能性。”
谢长厌说出自己的结论，“现在你的身后，是空的吧。”
巨蟒得意地拱起庞大身躯，像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有了阻挡，风灌入洞口，呼啸声不断。
“吵死了。”
巨蟒抬尾，狠狠砸在了地面，尘土飞扬，它又重新盘踞在了路口中央。
谢长厌捂住口鼻，想到刚才两人就是这么一遍遍从巨蟒身边擦过，还是有一些恶寒。
巨蟒抖抖身体，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谢长厌皱眉，转身拉着江司扬，“我们走吧。”
巨蟒：“嗯？？？”
巨蟒：“哎！哎哎哎！”
它叽里咕噜生怕谢长厌走远：“谢长厌你有没有搞错啊，花那么大心思过来，你这就走了？你难道不应该恭敬地说一声‘蛇神大人请赐予小的金银财宝功法秘籍’吗！”
谢长厌奇道，这家伙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他回敬巨蟒：“我刚才已经扫视了一圈，确认这个埋宝地内没有你所说的东西，有的只有你，一条会说话的蟒蛇。”
“我现在不走，难不成你还留我们吃个晚饭吗？或者把我们当成晚饭？”
这话说的，好像巨蟒是个没用的东西，奇耻大辱！
巨蟒生气了，抖落羽鳃扑扇扑扇的，“本仙才不会吃掉你们这种俗物呢！你走吧，你看看你能不能走出去再说！”
话音未落，谢长厌耳边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一大群蛇虫从洞深处涌来，巨蟒又抬起身躯，鳞片竖起，反射出光将来者的影子照在墙壁上。
影子摇曳，能看出是一群诡异生物爬虫似的脚踩头头踩脚，没有一声嚎叫，只有蠕动爬动的声响，却比任何鬼叫声都还要恐怖。
这得是多少个兽型尸鬼！
谢长厌心中一惧，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巨蟒俨然是这里的至高生物存在，它不会允许其他生物与它共存，这些东西是从外面来的，巨蟒解除幻境的同时，他们就潜入了这个洞穴！
他们不怕死吗！
就算变成了尸鬼，野兽的直觉也会让他们避开王者般的存在，他们应当闻到了巨蟒的气息，可是为什么还要迎难而上！
这些怪物是想共同聚集撕裂掉这个巨蟒吗？！
不，巨蟒无动于衷，只是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与江司扬。
这些兽型尸鬼是冲他们而来的。
谢长厌道：“是你做的吗！”
巨蟒一段段锁紧自己的身躯，不屑道：“在刚才对话的时间里，我可以把你们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六次，整整六次。”
言外之意，巨蟒想杀他们轻而易举，根本不用召唤这些虫子。
巨蟒又笑起来：“噗噗噗……你怎么还是这么单纯……这些鬼东西是跟着你来的啊……”
谢长厌拧眉，迅速解下自己周身所有物品，他确信自己身上和衣服上都是安全无误的，只能从随身带的物品找出吸引兽型尸鬼的东西。
丹药！
他心一惊，挨个捏起几枚丹药，放在鼻子下轻嗅。
闻到一颗黑色药丸时，一股初长成的青苔味钻进鼻孔，带着潮湿泥土的青涩和内敛，旋即而来的又是一股酸甜诱人的余香炸开。
仙桃隐苔的气味。
仙桃隐苔，有一方苔养十方魂的说法，对于兽型尸鬼而言是最难得一见的滋补品，他们会为了啃噬这一方粉绿交织的草苔而大打出手。
对于人而言，无功无过，唯有留下长久幽香的作用。
顶级世家中男女喜欢佩戴此物制成的香囊的不少，但是为了避免尸鬼寻踪，往往都会往里多搀一点晒干的佛手柑，蒙蔽野兽的嗅觉。
香君夫人喜欢制香，谢长厌也了解不少。
可是这丹药根本不需要加入仙桃隐苔！
是这丹药引来了野兽！
谢长厌记得自己已经认真检查过每粒丹药的来历，这些药都是从千秋学院的学生们那儿买的，买下的时候并无异常啊。
不，这颗不是他买的，他想起来，上课前沈阙岚摸过他裹在腰间的羊绒毯，试图扯下来，说不允许他的课上有人目无尊长，带着毯子上课。
谢长厌拍开他的手，反驳道校规里没有这条，沈阙岚悻悻地松开手，由他去了。
他该发现异样的，沈阙岚的性子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就是在那时，沈阙岚将这枚黑色药丸丢进了他的毯子里。
该死！
没想到沈阙岚居然选择这一天野外课对他下手，山间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兽尸鬼，尤其禁地封锁处，更是有众人想不到的危险存在。
谢长厌拿着这枚丹药，捏碎也不是，吞也不是，无论哪种方法都只会将丹药粉末碾得稀碎或是融入体内挥发，让气味愈发浓郁！
丢？他能丢去哪儿！
谢长厌对巨蟒不客气道：“喂！蛇不是能挖洞吗！帮个忙，挖个洞，越深越好，我要将这鬼东西丢进去！你若帮我，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巨蟒神色冷漠，哼一声：“不要！我讨厌挖洞，更讨厌出去！”
谢长厌哄道：“大佬！拜托！没得商量吗！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巨蟒拒绝道：“挖洞不可能，但看在我也讨厌那些恶心虫子的份上，我能帮你一次……”
轰————
巨蟒掀起长尾，砸在它后方顶部的墙壁上，泥石崩塌引起一连串震动。
那一头的兽潮声变小了，这垮塌如山丘的石头泥土阻断了他们的路。
可是两人都已经看见，青铜门这边也涌过来又一波更大规模的兽潮！
巨蟒将头又轻轻放在了盘踞的蛇身上，小孩似的打个哈欠，发出笑声：“噗噗噗……现在，你们只需要专心对付前面的虫子了，等他们都把你们吃掉了，我再一并打扫干净。”
巨蟒的头参考六角恐龙[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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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兽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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