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厌边拖着江司扬，边捡起地上爆掉的【核】疯狂给江司扬吸收，给他续着微弱生机。
阴森凉意渐起，短暂兴奋过后，谢长厌的知觉逐渐恢复过来。
他刚一脚踩在巢穴洞窟与路的交界处，便清醒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踩在什么东西的骨骼之上，像是一条蛇的脊骨。
底部坚硬骨刺刺穿他的脚，谢长厌脱去衣裳将江司扬全身包裹住，防止其扎伤。
而他自己却受痛跌倒在地，尖刺划破他的腹部，肉层之下流出小肠，双手捂住，挣扎着嘶吼着。
脖颈间的黄金羊角面具项链低垂，静静等待他的体温消散。
兽潮覆盖在他身上，将身体啃食了快一半，更恐怖的是，受到他血液吸引而来的远处尸鬼也即将到来。
谢长厌听到了那些尸鬼欣喜若狂的声音。
血腥已经让他们彻底丧失了理智，就算巢穴再可怕也前仆后继，凡是跨进巢穴的都被白色巨蟒横扫至灰飞烟灭。
尸鬼们便如同蚂蚁似的集体将谢长厌一点点拖出来。
“值得吗？”
一前一后，两条蛇的嘶嘶声响起。
后面的是白色巨蟒在说话，前面的……？
也是一条黑蛇吗，谢长厌冥冥中感知到，经年累月下，黑蛇的脊骨与巢穴融为一体。
谢长厌：“我不允许朋友死在我前面。”
白蛇在后，并没有制止巢穴外的尸鬼行径，噗噗噗狂笑不止：“死亡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你将会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不会有人欺负你！不会担惊受怕！不会回到梦魇之地！死亡是那么那么的美好！你就在这里死去多好！”
黑蛇在里，明明只剩骨头，却发出呜呜呜的痛哭流涕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你流的血流的泪？让我也一起痛？活得这么痛苦，你还要我经历多少次？你就这样死了多好？你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了？你根本不知道将来的痛苦有多么可怕？”
什么意思……
疯子二蛇转吗。
要不是你们一黑一白，我还以为是小白小青在对台词商量水淹金山寺呢。
不要挑这种时候说些扫兴丧气的话啊，对啊，我都这么惨了，至少也给我点盼头吧，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还有那么多该杀的人没有杀，这算什么世道，怎么可以就让我这么死去！
谢长厌边想着，边啐出一口血。
“去你爹的，老子才不想死。”
他紧紧抓住黑蛇脊骨，指尖泛白，几乎用尽毕生的恨意怒道：“我不会死，我永远不会死！就算老子被扒皮抽骨，被丢到十八层地狱里，也一定会爬出来，向那些人回敬同样，不，是百倍的痛苦！”
“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吃掉我吧！”谢长厌语速飞快，“作为交易，你们要保护我的朋友不死！”
“噗噗噗……”
“呜呜呜……”
两蛇异口同声道：“吃掉你，你就真的死掉啦。”
谢长厌无畏笑道：“不，我的身体会永远存在你们体内，永远看着你们，直到有一天，吃掉你们，彻底夺回我自己。”
“噗噗噗……呜呜呜……”两蛇的声音交织重合在一起，不知何时在空中形成一团混沌，无法描述其轮廓、其形状、其本质。
“好啊！那就先从吃掉……眼睛开始！”
谢长厌的眼睛剧痛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触角拉出眼底黏连的血丝与神经如同缫丝抽筋剥茧，耳朵清晰听见球体被裹入蜗牛般的口中，被上万颗锯齿状牙齿嘎嘣嘎嘣碾碎，血痕滚烫滴入羊角面具，项链逐渐融化。
奔来的大型尸鬼潮都被这惨叫声与恐怖威压吓得停在原地。
痛，被活活吃掉双眼，太痛了，天旋地转，谢长厌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众尸鬼心跳如擂鼓，有什么东西诞生了，停下来，停下来，快停下来！
黑幕笼罩。
一切都迟了，他们找不到逃出去的方向。
有一道人影以极度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他手中多了个红得发黑的怪异武器。
领域之中，一双双竖瞳凭空亮起，如同繁星高悬天上，冷漠注视地面的生灵。
他明明眼洞空荡，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将一切看得如此清晰。
他脚底下是一条背部为黑腹部为白的巨蟒身躯，它半腐半枯，早在多年前变成残渣腐肉和空壳脊骨，难以名状的诡异雾团寄生在它身上，幻形诱惑他，如今也试图包裹着他，将一切吞噬殆尽。
挥舞了多少次，撕咬了多久，刺穿了多少尸鬼，他记不清了。
还要杀多少次，杀到仙桃隐苔的气味散去，还是杀到无人敢来？
颜色各异的【核】堆积如山，无路可退。
*
江司扬睁开眼，发现自己一身衣衫干净整洁。
他侧过头，这里已经不是洞口内部，他躺在外面，洞口已经消失不见，泥土平整，野草郁郁葱葱。
好像一切都是幻觉，从未发生过。
只有一具身体，趴在他的身上，睡觉。
似乎很是疲惫，睡得安稳，呼吸绵长温热，是个活人。
他的手掌贴在江司扬面庞，右手中指有三道黑环。
即使在沉睡时，也能使用【理】吗……
此人头戴一个诡异的黑红面具，面具顶部有血红羊角，面中两侧各有三道红纹，嘴部似毒蛇，露两颗尖牙。
面具相贴，尖牙抵在江司扬唇上，戳出两个小孔，流出血滴。
江司扬抿掉血珠，小心揭开他的面具。
谢长厌面容皎洁如新，看起来安然无恙，只不过，眼部位置有一大块血疤，边缘崎岖，干涸堆积如深色琥珀。
江司扬中指顺着谢长厌的鼻尖，指腹抵在皮肤一路向上，不容抗拒地触碰血疤纹理、伺机插入，谢长厌呜咽一声。
封存疼痛的疤痕在有力指节的拨弄下，逐渐撕裂，溅落在江司扬脸上。
谢长厌睁开了眼。
一双完整无瑕的眼睛。
江司扬抿紧的唇这才舒展开来，恢复成平日冷冷淡淡的表情。
谢长厌耸动喉咙：“你开心什么？”
江司扬：“活着真好。”
谢长厌虚弱道：“对啊，活着真好。”
他眼睛刺痛，还没能彻底恢复好视力，但没有表现出来，他仍有在洞窟中眼睛被吃掉的记忆，只是再后来的事，就不太清晰了。
他依稀瞧见自己中指上的三道黑环，探向自己翻涌内海：“而且，我也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真是，好上加好！”
【理】，谢长厌终于激活了自己的【理】。
他一直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学习功课，却无法真正融入修行，如今他也成为一名真正的实习祝者了。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喜不自胜。
“恭喜你，还有别忘了，你的东西。”
江司扬将面具递给谢长厌，谢长厌斜着将它放于头部右侧，满意道：“哈，我的护身符，虽然暂时没水镜，但感觉不错！”
江司扬同意道：“很不错。”
谢长厌这才发现江司扬暂存在他这儿的羊角面具黄金项链没了，他懊恼道：“似乎掉在洞窟里了。”
谢长厌翻身下来，就要爬起身朝洞窟里走去，这是江司扬重要的东西，不能丢了，他要去将它找回来。
可他定睛一看，哪还有什么洞窟，无处可寻。
瞧见谢长厌呆住表情，江司扬默默看了一眼面具，淡定道：“没丢，你放心吧。”
红顶黑鹤焦急啄一口谢长厌，谢长厌回过神：“好吧，你知道在哪儿吗，是不是你收回去了？”
江司扬没回话，指着谢长厌的灵鹤：“容后再说，它看起来很急。”
谢长厌这才戳了灵鹤一下。
灵鹤传来云朵朵的讯息，一条接一条。
“我拖不住了！你们出来没有！”
“怎么回事，快下课了，趁沈阙岚没发现前快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哥们别吓唬我啊！”
“沈阙岚怎么向学宫报告你无故离队，失踪了呢？！我说要去将你找回来，那玩意说天色已晚，林间危险，不让学院任何搜捕队进去找你们！”
“我去，你们到底跑去哪儿了啊，江司扬也失踪了，他老师柏明心说要把沈阙岚千刀万剐，还要把千秋学院彻底除名！”
“哥……哥们……大事不好啊，你摊上事了，一觉醒来，人人都在说你是杀人犯啊！”
“兄弟，跑吧！操了沈阙岚祖宗十八代了，他居然说就是你杀的人，证据确凿，还说你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江司扬，说不定已经畏罪自杀了！三尺学院的人都把咱学院的院子都团团围住了，一早上都不让人进出，要我们交出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时间竟然已经到了第二日正午。
两人越听到后面，面色越发不好。
讯息还没来得及听完，就见有人惊呼道：“谢、谢长厌，我找到谢长厌了！他跑到这边禁地之中了，他没有自杀！”
黑压压一群人围拢过来，又有人奇道：“咦，那不是江司扬吗，他怎么没死……”
“不是我说，如果不下黑手，谢长厌那病样，也不可能打过江司扬吧。”
“难道那个人……也不是谢长厌杀的？”
为首之人厉声喝道：“不许再胡说八道，人证物证俱在，他谢长厌就算没杀掉江司扬，也是个杀人犯，我看看还有谁敢反驳！”
谢长厌眯起眼，“沈阙岚，就一个晚上，你就能给我安上这么大的罪名。”
为首之人又是沈阙岚！
沈阙岚咬牙切齿道：“谢长厌！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自杀赎罪’是你最好的结果，师徒一场，提醒你，现在还来得及。”
谢长厌笑道：“你是不是很失望，没能杀掉我。按照你的剧本，现在我应该是一具张不了口的死尸，任由你泼脏水。但我现在完好无端站在你面前，你害怕了，也糊涂了，居然劝我自杀。”
沈阙岚大声道：“疯子，又在胡言乱语！少污蔑本尊！”
谢长厌逼近沈阙岚，淡定道：“现在，我们先来说说，我究竟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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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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