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淇乘很快叫来校医。
在这没什么事做,也因为讨厌消毒水味道,晏淇乘转身就要走。
“可以再麻烦你一下吗?”大概是酒精刺|激性大,暨枝致疼得脸色比刚才还白了几分,但他并没有喊疼,只是弱弱叫住人,“麻烦帮我给下堂课老师请个假。”
晏淇乘没转身,回以“OK”手势。
下节课刚好又是班主任的课,晏淇乘将口头请假转诉后,班主任点点头,“暨枝致有说下节课会回来吗?”
晏淇乘漠不关心,“谁管他。”
事实是暨枝致那天都没回来上课,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连上往后四天都没在出现。
期中考试后,全班要根据成绩重新排座位。
班长将属于暨枝致的落灰桌椅移到角落,还好心向全班散播自己清楚的消息,“暨枝致请假在家自学,大家领物资发资料还是照常领,他家里人会来拿走带给他。”
冬至那天阳光明媚。
又是体育课,老师叫按照学号组队时晏淇乘下意识就想开口反驳,但余光注意到站他身边同他组队的并不是暨枝致时,已经到嘴边的话只得硬生生咽下。
锻炼结束,学生们自行活动。
张鸣一渴得慌,拥着晏淇乘一行人去小卖部买水喝,还特意要了冰的。
一嘴下去,张鸣一忍不住打个寒颤,大呼,“爽了!”
晏淇乘翻个白眼,将夹在指缝中燃烧三分之一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运动鞋随意踩灭,转身对不同班但同课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宋褚说,“你家别搞烟|草了,烂得要死。”
宋褚怼他,“不搞就得饿死,生而为人,你礼貌点。”
同行的人递上烟,又重新给晏淇乘点上,笑道,“来抽这个,我觉得这个味道不错。”
张鸣一捂着鼻子离远了点,“二手烟很伤身体的,你们想早死能不能别带上我。”
宋褚皮笑肉不笑,“奖励三好学生勋章一枚。”
张鸣一脑瓜子转得慢,一时间没听出来这是在阴阳他,等反应过来立刻就嚷起来要跟宋褚拼命。
晏淇乘嫌吵,背过身坐在台阶上看远方。
烟雾升腾,模糊了晏淇乘的视线,他隐约看见有个人朝这边慢吞吞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那人在盯着自己看。
等人走进些,晏淇乘从他全身上下只露出的一双眼睛,知晓了他的身份。
暨枝致穿得实在有些好笑,全身雪白毛色的外衣和雪地里的小熊崽没什么区别,甚至有理由怀疑是因为外衣沉重导致他竹竿一样瘦弱的身体走得缓慢,往那一杵还可以表演电线杆。
晏淇乘觉得好笑,也就随心笑出来。
暨枝致停在他面前几步路的距离,被白色围巾裹住的下半张脸,说话都是含糊不清的。
晏淇乘自然没听清楚,“什么?”
暨枝致只好掏出自己被白手套包裹好的小圆手,扒拉了下围巾,大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这下晏淇乘听清楚了。
他说,“教务主任在过来路上。”
晏淇乘挑了下眉,他是在担心自己抽烟被教务主任抓到骂一顿,然后请家长?
晏淇乘倒不怕请,就是不知道教务主任敢不敢请他家长。
“这谁?”张鸣一注意到这边,凑过来。
晏淇乘说:“暨枝致。”
“那是谁?”张鸣一努力回忆了几秒,干巴巴说,“哦,是他。你咋知道的?”
没回答张鸣一的问题,晏淇乘站起身往暨枝致方向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橙红色烟点就这么堪堪停在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毛绒外衣上,因为他模样可笑,所以晏淇乘此刻愿意多说几句,“你去查查,校董是不是有个姓晏的,跟我一个姓。”
暨枝致稍稍退后一步,小圆手再次亮出来扒拉围巾,因为冷说话有些抖,“上次因为我让你输掉游戏,你还帮我请假,我觉得很抱歉,我以为我现在是在帮你,原来不是。”
一阵寒风吹过,饶是晏淇乘不怕冷,也不由得后背一凉。
暨枝致更别说了,赶忙整理好围巾,手手揣好。
他纤长的睫羽上下扑动,却没能抖落驻留在上的小小水珠,在金光里折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芒辉。
说话间,宋褚他们跟着围过来。
几缕烟气顺着风朝向暨枝致,他不可避免的闻到,立刻扭头咳嗽起来。
“这么娇气。”
晏淇乘表情淡然的评价一句,顺手把烟灭在路边垃圾桶上方,在专门设有丢弃烟头的小凹槽内。
同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又默不作声将嘴里叼着的橙红亮光掐灭。
教务主任这时从后面出来,虽然还是初中生,但几个像吃激素样长得比牛壮实的男孩把因为体虚多病长得没他们高的暨枝致堵住时,他脑子里还是不免闪过一些不好的词汇,“你们在干什么?”
晏淇乘抬眼,“我们在欺负他。”
教务主任没想到现在孩子这么实诚,措不及防一愣。
为了事态不往奇怪的地方发展,暨枝致亮出手套裹着的小圆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含糊的但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不是的,是我在麻烦他们,我不太清楚路。”
说完,他又控制不住低声咳嗽。
教务主任知道以晏淇乘为守这帮人背景没一个好惹的,他拿出老师的威严,“那就散了,玩你们的去。”
他带着暨枝致离开了。
晏淇乘瞥了眼两个人离开的影子,被身后的玩伴叫了名字,收回视线,转身走向与之相反的方向。
期末考试前一周,暨枝致来了一趟学校。
学校系统里他的信息有登入错误,还没有学生证件照,其实家里人打声招呼就能解决的事情,但养在家里多日多少有些烦闷,暨枝致想透透气,决定亲自来。
证件照是在学校大礼堂拍的,那里打光足空间也大,一个班一个班的来,暨枝致抵达时全班都意外安静一秒。
班长走过来,表情疑惑,“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暨枝致长期请假,难得出现一次还裹得密不透风,认不出来很正常。
暨枝致刚想开口,晏淇乘刚巧从他们身边走过,冷淡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又移开,看向班长,说话攻击力十足,“眼睛瞎就去治。”
班长:“?”
他揉揉眼睛,再次将目光珍慎重落在这个靠眼睛猜身份的人身上。
大礼堂有暖气,不是那么冷,暨枝致便把围巾取下,乖乖重新做自我介绍,“班长好,我叫暨枝致。”
班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你病好些了吗?”
暨枝致点头,“好很多了,谢谢班长关心。”
说完,他唇瓣弯起个漂亮弧度,明亮得如同黑夜上高悬的那轮弯月,清瘦脸颊左侧随之凹陷个很不起眼的小窝。
班长这才真正把人的相貌记在心里。
根据学号排序拍照,暨枝致自然出现在晏淇乘周围。
暨枝致本来都把围巾取下拿在手里,视线在与晏淇乘隔空相对的那刻,想起什么,指尖微颤,最终还是微微低头,重新用围巾把整张脸遮住。
晏淇乘没分丝毫注意力给他,即使人就站在自己前面,因为他身边有太多叽叽喳喳吵闹的朋友。
拍过照后就得回教室上课,晏淇乘不想去,也随心所欲翘了课,没告诉别人,嫌他们当跟屁虫太烦。
他走到一个校园监控死角,熟练的伸长手臂勾住旁边低垂的树桠,两腿一蹬,快速攀上围墙。
冬天墙面结冰打滑,晏淇乘这种出生开始就酷爱跟老子作对,爬墙出去玩的老手都吃了瘪,一个踉跄从墙上跌下去,但好在年轻反应快,没摔得太难看,就是嘴里吃了点灰。
幸好没人看见。
晏淇乘老要面子的绷住冷脸,心情偷偷庆幸,起身就看见一坨雪白毛绒毛球搁路边蹲着,毛球掌心握有一个一分为二,露出嫩红芯子股股冒热气的烤红薯。
听见身后动静,毛球转过身来。
标志性的浅色琥珀眸眨了下,“……”
晏淇乘:“……”
他猜自己现在脸上表情很精彩。
但事实是他神情镇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脚打算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可走了两步,退回来的也是他。
晏淇乘一屁股霸占暨枝致旁边的位置,伸手把他手里的烤红薯夺过来一半,冷声先发制人,“学校抓逃课抓很严的,你看着老实可怜,胆子不小啊。”
暨枝致把手里只剩下一半的红薯捏了捏,声音有些哑,又有些软绵绵的,“我有请病假。”
晏淇乘冷笑,“难道我不是吗,你这么理直气壮干什么。”
暨枝致瞄了眼远处校门的位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似他没说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晏淇乘被他这样子弄得心里有些冒火,还想说什么,呆在暨枝致手里的另一半红薯被塞到他手里,热气从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驱散了片刻寒冷,余下暨枝致被冻得通红的十指。
大概被误会自己要吃,晏淇乘皱眉,把烤红薯丢到地上,“我不吃你吃过的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传染病。”
晏淇乘说完心里闪过一丝后悔,其实他无差别嫌弃别人碰过的东西,不仅仅是针对暨枝致,但刻意解释一句不是他的行为风格。
晏淇乘说的难听,还以为暨枝致会愤怒到呛他两句,可能还会打他一巴掌,心想如果暨枝致这小身板敢打他,自己一定会让暨枝致清楚什么叫鸡蛋碰石头。
但暨枝致很平静,仿佛不具备这个年龄段的喜怒哀乐,他压低腰把脏掉的烤红薯捡起来,白净手指被弄脏也不在乎,甚至还好脾气的解释,“我没碰过,我身体不好不敢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只是馋嘴想闻闻香味,怕浪费以为你想吃才想送给你吃。”
暨枝致盯住晏淇乘,目光坦然清澈,“这是干净的。”
他扭过头,起身又重复一遍,“明明是干净的。”
看暨枝致那样,晏淇乘忽然心里涌起一点点泛酸难言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明白该如何处理,“喂……”
暨枝致已经起身,听晏淇乘叫住自己还是好脾气停住脚步,但鼻尖已经发红,眼眶里慢慢蓄起一小潭清水,一颗不起眼的石头砸进去,便激起无数腾空的小水滴。
而现在,那水滴,就这么正正好好砸到晏淇乘的眼下,又顺着高度,滑落至他的唇角。
让晏淇乘恍惚间以为自己也跟着哭了,甚至在口腔里品尝到眼泪咸涩冰凉的味道。
偷偷趴晏淇乘耳边:你老婆哭咯!你老婆不要你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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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传染病(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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