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你看这里有一只小、小狗。”
六七岁的小孩子连话也说不利索，像是刚刚才学会说话一般。他蹲在那小院的门口，看着蜷缩在角落里面的小狗，毛绒绒的，小小的。他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但是却又不敢去碰触它。
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先生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问他：“乖孙儿，你想养他吗？”
小孩子歪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蜷缩在地上可怜又可爱的小狗，细嫩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吐出了一个字：“想……”
“那你确定你能养它吗？”老先生道，“你如果要养它的话，就要为它提供一个安全温暖的住处，它饿了你要给它吃的，生病了要给它治病，它想玩的时候，你也要陪它玩儿，而且要一直一直对它好。如果能做到这些的话，你才能够养它。如果只是一时兴趣带回家，或者不能给它提供很好的安身之所，那么把它带回去，之后又抛弃了它，那会让它比现在更难过。”
老先生认真地看着眼前乖乖听他说话的小孩子，又问了一次：“所以你确定你能养它吗？”
小孩子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小狗道：“我、我不养了。”
接着他又问道：“那、那可以给它、它找一个好人家吗？它待在这里好可怜。”
老先生摸了摸他的头，哈哈一笑道：“那乖孙觉得爷爷家怎么样？算不算一个好人家？”
小孩子歪歪头道：“那爷爷能养好它吗？”
“你这个臭孩子，还质疑起我来了？行了行了，你喜欢的话，每天过来看看它不就对了，我连你都能养得好，更别说这只小狗了。”接着他又摇摇头，抱起了那只小狗举到眼前道，“真是的，养了你这么久，话都教会你说了，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儿。以后呀，说不定这只小狗比你还听我话呢。”
小孩不满地撅撅嘴，拉了拉老先生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认真道：“爷爷，我、我才没有不听话！”
老先生看着小孩别扭的样子，不禁乐呵呵地道“好、好，你最乖了。”
小孩子这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好奇地踮起脚扒拉着老先生的胳膊，看着他怀里的小狗，再次伸出手，这次勇敢的摸了上去，小狗软乎乎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让他心里也软乎乎的。
……
苏安歌从黑暗中睁开了眼，有些愣神地看着已经看了快二十年熟悉的屋顶。
好久没有梦到老师了，所以现在梦见了他，是老师准备好来接他了吗？
等他从梦中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身边低低的抽泣声。
苏安歌坐起了身子，看向跪坐在床边的安康，无奈道：“你是想吓死你的公子吗？天还没亮呢就在床边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冤魂来索命了呢。”
安康哽咽到说不出话，只抬起头唤了一声：“公子……”
苏安歌语气是和平时一样的逗孩子的语气，带着一些笑意道：“你哭什么？眼睛像兔子一样，是我现在太难看了，吓到你了？”
“公子……呜呜呜……”
安康泣不成声，但还是死命摇头：“公子你最好看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苏安歌的笑容也淡了些许：“难为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国师他怎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从那天看见国师掐自己公子的脖子，并将自己打晕的时候起，他对国师所有的崇敬都碎掉了。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只看见了嘴角还带着鲜血的公子，一个人坐在地上。
看到他醒来，公子的嘴角如往常一样带上了一丝温和的浅笑，但声音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对他说：“终于醒过来了，你还有力气扶我一把吗？”
从那天起，公子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要差了许多，整整两天都只能待在床上，并且时不时的还会咳血。
直到昨日的夜晚，公子服下了一颗丹药，然后便恢复了力气，甚至看起来比以前还要要健康一些，一直苍白的脸上也带上了血色，看起来更加好看了，安康以为这家公子这是要好了，但是没想到……
“不用知道为什么。”苏安歌道，“国师让你做什么你就按着他交代的做就好了，等事情过了之后，你就和你母亲远远地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吧。”
“我们能离得开吗？国师那么厉害。”安康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此时又有了想哭的冲动，“还有公子你呢？你怎么办？”
“我嘛……”苏安歌语气懒洋洋的，并不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或许就变成蝴蝶飞走了也不一定。我喜欢红色，那便变成红色的蝴蝶吧，应该会很漂亮。”
“公子，你这个时候就别老逗我了。”安康咬咬唇，语气坚定地道，“我一定不会说你的坏话的，一定不会，就、就算国师他要杀了我，我也不会！”
苏安歌抬起手，屈指敲了一下安康的额头，无奈道：“你傻不傻，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下来，为了这点事就去死也太不值得了。而且你的娘亲还在等你。你的娘亲只剩下你了。”
提到娘亲，安康说不出话了。
苏安歌还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这里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来拜访？他微微皱着眉，示意安康禁声，想要看看门外之人是何目的。
而门外的人居然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苏安歌轻轻拿起放在床边香炉状的蛊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时准备好将其打开。他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死亡，但却不是死在此时，如果来的人心怀恶意，他也有办法将其制服。
安康则害怕地捂住了嘴。
那人停在了帷帐外面，并没有接近床边。
“安歌。”
这一声低沉柔和的呼唤，让苏安歌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蛊盅。
是燕飞宸的声音。
“安歌，我刚刚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我知道你没有睡。我们可以谈谈吗？”
苏安歌此时的心绪十分地混乱，让他一时怔愣住了，没有及时地回应燕飞宸的问题。
“我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那样做，要那样说。不过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所以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和你一起解决。”
这真诚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传到苏安歌的耳中，让他的眼眶逐渐酸涩，喉咙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个呆木头……真的很笨，明明他们才认识不过几天而已，何必就这样赤心相待。
虽然这两天苏君年忙于准备宴会，对于国师府的布防稍微有些松懈，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偷偷闯进来的。也不知道燕飞宸为了进来费了多大的功夫，有没有受伤。
但是……
苏安歌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或许刚刚的梦就是老师在提醒他，不要让一时的心软，给他人带来更严重的伤害。
而且他也不想被燕飞宸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太丑了。
于是他冷笑道：“原来是你，真是天真到愚蠢了，我都放了你一马，你居然还敢贴上来。不过，你刚刚说你要和我一起解决？既然如此……”
苏安歌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呀！”
安康突然从帷幕后滚了出去，滚到了燕飞宸的面前。
燕飞宸才听到苏安歌语气傲慢地继续道：“那你便杀了这个苏君年安插在我面前的眼线吧。他和你同样愚蠢，你来之前我正在好好地教训他，既然你想帮我动手，我便让给你如何？”
安康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神色恍然眼眶通红，明显哭过了许久，看起来十分地凄惨，如此模样正印证了苏安歌刚刚说的话。
“苏安歌！”
对于苏安歌如此油盐不进，燕飞宸心中泛起莫名的怒火，想要直接撩开帷幕，与苏安歌当面对话。
苏安歌却突然高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刺客闯了进来还没有人发现？”
燕飞宸一惊，转头看向窗外。借着月光，他隐约能看见刚刚他特意避开了的侍卫，都从各自守卫的地方赶了过来。
知道此时此地已经不便久留，燕飞宸深深地看了帷幕后的苏安歌一眼，然后便飞快地从窗户离去了。
等侍卫赶来苏安歌的房前时，燕飞宸早已消失不见。
领头的侍卫问：“公子，什么刺客？”
苏安歌语气平静地回道：“抱歉，应该是我魇着了，没有刺客，你们下去吧。”
侍卫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便顺从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等众人离去后，苏安歌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燕飞宸刚刚离去的窗前，透着清浅的月光向远处看去，也不知是想看什么，脸上没有习惯性带着的浅笑，目光中的情绪也如月光一样朦胧。
安康觉得好像这时候的公子才稍微透露了一些他真实的感情。而且，即使此时他真实的容貌被掩盖。但恍惚间，安康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如天人一般的公子。
等苏安歌整理好心绪，准备转身回到床上时，余光扫到了窗框上一点深色的痕迹，心中一颤。
他受伤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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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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