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看着殿外的烈烈晴空,心中将原来的猜想已经确定了八/九。
他微微攥紧了拳,道:“不论公子做什么,我们陪着就是,竭尽全力就好。”
青黛听着他这话,心中微醋,朝蓼实翻了个白眼,“说得只有你能这么做似的。”
蓼实:……
青黛就喜欢这些地方跟他对着干,偏偏他能感觉到青黛就是故意怼他的,只能失声地看着青黛朝他翻白眼。
“你说公子现在在做什么?”青黛干脆坐在门口,明日就是杀手动手的日子了,青黛抬眼看着蓼实:“确定已经安排妥当了?”
“你觉得我会拿公子的命做玩笑吗?”
青黛知道不会,蓼实见他不放心的样子,难得玩笑道:“你不是说任何时候都有你么?”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青黛一甩额间刘海,顺势吹了一下,颇有几分痞性。
其实青黛长得俊雅,表情像那么回事儿点儿,少说几句话,走路的姿势规矩点儿,别人要说他是某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都有人信。
奈何,开口既爆本性。
外人言:听风楼有二魔卫,一魔杀人不见血;二魔却是以血浴尸。
未曾见过青黛的,怕是永远都想不到,这样看着阳光憨呆,还带着几分公子贵气的少年,会以“以血浴尸”闻名江湖,还让全江湖的人都闻之丧胆。
“青黛,你知道江湖中人怎么传你的么?”蓼实跟他并排坐在门口,挑眉看他。
“怎么传的?”青黛不在乎的道:“还不是说我杀人魔王,还有什么好传的,我都听腻了。”
“非也,”蓼实道:“他们说你,长了一副恶鬼脸,丑得要命,孩子得吓哭,女子要是见了你,得吓得投井……”
“打住打住打住,”青黛伸手就捂他嘴,“本公子长得这么俊俏,他们这么传我那完全是污蔑。”
“我觉得挺像的。”蓼实拍开他的手,斜眼睨他,“你不觉得你有时候无理取闹起来,我真的很想投井。”
青黛震惊地看着他,瞬间歪曲他的意思,“蓼实,想不到你心里这么自卑,长得不如我好看,也不用投井吧,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蓼实:……
他很想把公子拉出来跟他比一比,到底谁要投井。
不过蓼实觉得,青黛绝对没有这种觉悟,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得不行。
洛无尘就在屋里听着门口两人斗嘴,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洛无尘不让他们现在近身伺候,不过也是想捋捋思绪。
他明白皇帝的打算,而且正如他料想般进行。
但是,远比他预料地要快上许多,他原先以为,皇帝会率先派他去户部或者刑部,怎么都没想到会直接撬了国丈的位置。
他需要再做筹谋,让计划更为缜密,他要做好最坏跟最好的打算,每一条路都得计划周全。
洛无尘这一呆就是一日,中间只有蓼实进来送过膳食。
晚膳时,洛无尘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留了青黛跟蓼实一起吃。
蓼实却是欲言又止。
洛无尘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挑眼看他,“有话要说?”
“公子,澹台漭这几日每日都去风来信找你。”蓼实不懂澹台漭这么执著找洛无尘是为何,一等就是上午等到晚上。
“他要等就让他等。”洛无尘现在是抽不开身的,现今朝中所有人都已经明确知道了他的长相,就连澹台卓也知道了,他要跟澹台漭联系,就只能背着澹台卓,计划才更好实施。
他不能因为一个澹台卓就让计划有所变动。
“而且,澹台卓跟澹台漭的关系,绝非外界传言那般。”或许澹台卓毒揍不孝子是真,可今日上朝,他观澹台卓姿容与气度,也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
如果澹台卓真对皇帝忠心不二,今日皇帝在封他为相国时,澹台卓就不会沉默,应当会站出来站在皇帝这边。
既然澹台卓并非传言那边忠心不二,那他又为何要做出一副忠心之态来?
见过澹台卓跟澹台漭俩父子之后,洛无尘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对父子,在扮花脸。澹台卓扮白脸,那么澹台漭,就扮红脸。
这一点,想必皇帝也看出来了。
那么,皇帝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杀亲子,还是斩权臣呢?
国丈被迫还乡,究竟是皇帝留他一命,还是另做打算?
这一点,洛无尘想了一下午也没想透。
而另一边,将军府。
澹台漭跟他爹坐在书房里,澹台漭听到他爹说皇帝居然让那个废物国师从一个吉祥娃娃,忽然就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爹,皇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澹台漭怒不可遏,他对当今朝廷有怨,但那些怨都不能说出来。
澹台卓轻飘飘地看了澹台卓一眼,难得地拿起笔练起了书法,于他的怒视而不见。
“老头子!”澹台漭恶狠狠地喊了一声。
澹台卓:“……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澹台漭:“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以前那都是让着你。”
“我需要你让?”澹台卓猛地一拍笔,笔上墨水甩了澹台漭一脸,顿时将他点成了小花猫。
澹台漭:……
“你狠,你狠,算你狠。”澹台漭气得摔门而去。
内室。
一个身着黑衣,年约二十的人从内室挑帘出来,他墨发铺散于后背,只用一根墨色玉簪松散别了一半在脑后。
澹台卓朝他抱拳行礼,喊了一声:“公子。”
来人轻轻摆了摆手,他模样生得妖冶,黑色外袍的领子有一圈绯红,他的脖子正中有一枚如血点缀的红痣。
“令公子可真是年轻气盛啊。”他嘴角勾着笑,姿态从容,看着紧闭的房门,视线仿若一个长辈看着玩闹任性的晚辈般的慈爱。
“让公子见笑了,老夫这个不孝子可真的是……”澹台卓失笑,“是我管教无方。”
“不碍事。”来人坐在澹台漭方才坐过的位置上,他端起澹台漭并未碰过的茶盏,捻起杯盖别了别浮沫,“将军,依你之见,那个洛无尘到底是何方神圣?”
“传言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医的亲传弟子,却青出于蓝胜于蓝,小小年纪便以神医之名名震江湖。”
来人挑眉看了澹台卓一眼,知道澹台卓是答非所问了,不过他也没计较。
澹台卓对澹台漭管教是相对严格的,可能是武夫的原因,教育孩子,从小就是不对就打,不听也打。或是澹台漭幼时便表现出了与同龄人不同的敏锐直觉,澹台卓不敢跟他这个独子透露分毫。
澹台漭这人年少,冲劲儿大,澹台卓了解自己的儿子,多半是怕他沉不住气,坏了计划。
“那依你之见,洛无尘是个什么样的人?”
杯盖碰着杯口的声音在书房里轻响,那声音不疾不徐,让人仿若在听某种能令人心绪平静的音律。
“依老臣薄见,绝非善类。”
“哦?如何说?”黑衣人挑眉看向澹台卓,视线温润,显得此人脾气甚好。
“当今皇帝虽然昏庸残暴,但是对自己的利益看得极重,胜过所有。洛无尘虽为一阶江湖人,没点手段,又岂能博得皇帝信任?”
那人食指轻轻敲着杯身,沉默着。
澹台卓又道:“如果洛无尘真如老夫猜想那般,那定然知道皇帝重用他的目的为何。”澹台卓看向那人:“公子,若洛无尘真如我们料想那般,我们又不清楚其为人,势必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错。”江随云放下杯盏,“朝中局势现今暗地里偏向太子,可也有许多大臣是想要扶持九皇子,洛无尘表面看着是一江湖人,可他一江湖人,又岂会轻易进京为官,宋默成许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诺,现今又亲封他为当朝左相……”
“老夫猜想,”澹台卓抬眸看向那黑衣公子,忽然打断了他,“皇上多半是想借刀杀人。”
此种事皇帝做得几位顺手,洛无尘一个江湖有人,虽有神医之名,到底不经常淫浸朝堂的尔虞我诈,于皇帝而言,无疑是最好的一把刀。
“依你之见,他会最先动谁?”黑衣公子的语气不疾不徐,从容淡定得很。
澹台卓沉吟了一下,“丞相已经被迫告老还乡,傅胜贬官,接下来,怕是会肃清太子一党。”
太子一党,看今日朝堂局势,怕是已经收复了大半官员。
澹台卓并不是太子一党,就算皇帝要对付,首当其冲的也不会是他,可他兵权在握,早晚会有轮到他的一天。
皇帝暂时不动他,一是因为他表现忠心;二也是因为,帅印现今在他手,边关动乱也需要他,如果皇帝要他死,想要拿回全部兵权,应当会在沙场动手。
澹台卓并不想澹台漭来淌这趟浑水,可他这个儿子吧,主意大得很,随着年龄的增长,翅膀也渐渐硬了。
想到这里,澹台卓就觉得脑壳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压那个混小子几时。
“我也这么觉得。”江随云起身朝澹台卓抱拳行礼,“将军,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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