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谢澄，顾翎扑到床上，抱起玩偶。
巨大的肥啾，开膛破肚，雪白的填充棉掉在床上，肥硕的身体干瘪下去。眼睛皱成一团，奄奄一息。
这肥啾跟了他十几年，婚前，他必须抱着肥啾睡觉。
没它根本睡不着。
现在，他好不容易脱离一个冰冷的地方，回到温暖的家，肥啾竟然破碎不堪。
这只肥啾还是肥啾吗？分明就是凄惨的他啊。
他鼻子一酸，眼眶通红，小珍珠哗啦啦滚下来。
嚎啕的哭声钻进谢澄耳朵。
床上的人肩膀一耸一耸，双手搂紧破败的玩偶，脑袋低垂，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哭，绯红蔓延至薄薄的眼皮，配上晶莹的泪水，真是弱柳扶风，随时要厥过去。
谢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轻轻抓住他瘦削的肩膀，扶起来：“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顾翎没有停，肩膀一抖一抖。
谢澄把人按进怀里，给自家小肥啾顺毛。
顾翎哭累了，声音逐渐停下。脸部传来阵阵温暖，背部有只手给他顺气，动作轻柔。
他抬起眼眸，那张冰凉的脸落进眼里。
狐狸眼往下拉，情绪极其低落。
手肘扬起，推开谢澄，他勉强稳住身形，捡起床上散落的棉花。
内脏都扯出来了，真的好残忍。
恶霸恶霸恶霸。
顾翎又哭。
呜咽声有点沙哑。
谢澄长臂一捞，搂紧细瘦的腰，用力揽住后背，手掌托着后颈。
脑袋贴上去，堵住哭声。
顿时，细碎的啜泣停止了。
小珍珠跟随睫毛轻轻颤动。
顾翎拉开距离，不可置信地瞪他：“我的肥啾都死了，你还能心安理得做这种事。谢澄，你没有心。”
“你不哭，我可以考虑尊重它。”谢澄瞟一眼玩偶。
吸吸鼻子，顾翎忍住眼泪。绯红的眼眶滚出两滴泪珠，在睫毛上打转，终究没落下来。
谢澄揉揉他的粉毛。
顾翎扭开头，继续控诉：“你看我不爽，我认了。为什么连我的玩具都不肯放过？他碍着你什么事了？谢澄，你真的……”
他一脸痛心，说不下去了。
谢澄：？
“堂堂谢氏总裁，敢做不敢当？”
两滴眼泪滚了几遍，还是落下去。
“你是不是嫉妒小肥啾和我感情深厚？我告诉你，就算他破了，我对他的感情也不能转移到你身上。”
谢澄掀掀眼皮，捻住滚烫的指尖。
眼前的人搂紧死去的肥啾，泪崩了。
谢澄抚上通红的小脸，给他擦眼泪。
“别动我，我不能跟害死小肥啾的人好好相处。”顾翎抽抽搭搭。
“再哭，我毁尸灭迹了。”谢澄托住他的下巴，抹掉眼泪，“洗洗睡觉。”
顾翎：？？？
听听这是人话吗？
干瘪的肥啾眼睛又挤成一团，贼像哭瞎了眼。
顾翎真想跟着哭，但他忍住了。
这恶霸，说毁尸灭迹，不会手软的。
他哽咽着，吞下哭声。
谢澄给他收拾干净，塞进被窝。
没几分钟，床上传来平稳的呼吸。
瘦弱的人双腿蜷缩，抱紧破烂的肥啾不撒手。
谢澄捏住肥啾的头，小心掰开细瘦的手指，拿走。
拉起被子，掖到他脖子下。
*
虽然几个月没回来，但自己的床睡着还是香。
顾翎一夜无梦，醒来已经是翌日中午十一点半。
揉一把怀里，空荡荡的。
肥啾昨晚就没了。
他垂头丧气。
连肥啾都不放过，大恶霸！
顾翎锤一拳被子，蔫蔫地爬起来。
气愤的表情却僵在脸上。
空出来的半张床上，和他一样高的肥啾，好端端平躺着。破裂的肚皮缝合了，肚子鼓起来。
他急忙抱过来，翻来覆去检查。
白羽毛黑翅膀，翅膀上有点浅红色绒毛。
是陪伴他十几年的肥啾没错。
呜，一定是爸爸缝好的，爸爸最爱我了。
摸摸肥啾的肚子，顾翎感动死了，眼眶红红的，抱紧肥啾，蹭蹭柔软的脑袋。
每次衣服破了，都是爸爸缝补。
这只肥啾，爸爸曾说要亲自缝，顾翎心疼他工作辛苦，最终选择定制。
揉了两把肥啾，顾翎又很心疼。
爸爸肯定熬夜了。
顾翎看眼时间，正好饭点，赶紧给爸爸打个电话。
不像顾妈那么忙，顾爸工作比较自由，随时能回来。
顾翎请他回来吃饭。
顾爸刚下车，就被儿子扶进客厅坐好。
捏捏肩膀捶捶腿，贴心得不行。
宝贝翎翎一定在谢家吃了苦，才会做这些。
顾爸拉过儿子，心疼地拍拍他：“翎翎，不想回谢家就不回了，爸爸一定不会再委屈你。”
顾翎：还有这种好事。
“呜，爸爸最好了。”顾翎双重欢喜，再次落泪。
吃顿饭，顾翎可忙了。
一会儿给爸爸夹菜，一会儿给爸爸盛汤。
顾爸是又感动又心疼。
饭后，顾爸坐了一会儿，送他回房午休。
来到房间，顾翎摆弄着肥啾，扭身抱住旁边的人。
“爸爸，我爱死你了。”顾翎哼哼唧唧。
以为他还感动于不用回谢家，顾爸拍拍他的肩膀，扶着他躺下休息。
*
肥啾补好了，又不用回谢家，顾翎心情恢复如初。连着几天，过得非常悠闲。
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去花园唱首歌，俨然是快乐的冬眠肥啾。
唯一有点瑕疵的是，谢澄竟然每天按时下班。
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饭。
幸好，谢澄回来陪他，从不留下睡觉。
这让他有点慰藉。
顾翎身体不好，很嗜睡，尤其是冬天。
以前，江瑜调侃他学小动物冬眠。
晚上九点睡，总是中午甚至下午才醒。
他和谢澄见面的时间，也就晚饭前后几个小时。
鉴于时间不长，索性没开口赶人走。
这天，顾翎又睡到下午两点。
“今天又降温了，你病刚好，吹不得风，就在这里吃吧。”
保姆端来热好的饭菜，放小餐厅，招呼他用餐。
出去时，瞥见床上的肥啾，她咦了一声：“翎翎，你的玩偶什么时候缝好了？”
“嗯？”顾翎疑惑。
他没跟别人说肥啾坏掉的事啊。
两人一交流，顾翎不由放下筷子。
他结婚后，保姆上来收拾东西，看见玩偶脏了，拿去清洗。那天，小舅舅正巧带孩子过来。小表弟的梦想是当医生，看见大肥啾，就用小刀给它做手术。
保姆想缝来着，没有白色的线。
那段时间来访的客人多，保姆忙得晕头转向，就忘记这事。
坏掉的肥啾放床上，再没管过。
原来不是谢澄弄坏的。
这误会大了。
顾翎脸颊发热，眼神闪烁。
保姆让他快吃东西，又自责道：“怪我，记性不好，早该给你缝好的，害你自己动手。”
顾翎的思绪跟着保姆走了，顿时，扬起骄傲的小脸：“我哪会啊，是我爸爸缝的。怎么样，缝得很棒吧。”
保姆抱起肥啾，掰开肚子上的缝。
灰色的线歪歪扭扭，像一把长长的锯齿。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咧开嘴笑：“翎翎，你看看这针脚。”
顾翎探过身子，瞅一眼，嫌弃死了。
针脚粗糙，不平整，十分丑陋。
一看就不是爸爸的手艺。
爸爸常给他缝小肥啾布偶，练出来了，针脚很细密齐整。
顾翎：不是爸爸缝的，那是谁？
顾妈可从不碰这些东西。
难道我的肥啾自行愈合了？
炸裂的想法没说出来，保姆先道：“难怪前天晚上，谢总到楼下问我要针线。”
顾翎干笑：“阿姨，您还会说笑话呢？”
谢澄要针线，什么魔幻画面，闹呢？
大恶霸给他缝玩偶，亏保姆敢想。
他低下头，随意扒拉肥啾。
“是真的啊。”保姆沉思片刻，“你们回来的那晚，十点左右吧。”
丢下东西，顾翎回到桌边，夹一块青菜塞嘴里，细嚼慢咽，好一阵才道：“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最会装模作样。你看，这不就给他装成了。”
保姆笑着摇摇头，叮嘱他趁热吃，就出去忙了。
顾翎吃两口，竟然有点坐不住。
回到床上，他抱起肥啾，深吸一口气，轻轻掰开那条缝。
纯白的肥啾配灰色的线，线条呈Z字型。
真是充满艺术感的手艺。
他看了很久，舌尖渗出苦涩。默默掏出手机，点开大恶霸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
[那天的糖球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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