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字当然不会如此的草率,但是景明最后还是满足了宝珠的心愿。
“…那便叫春和,如何?”
“春和与景明…我喜欢!”
宝珠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让景明松了一口气。
她喜欢他身上这股源源不断的生机,让她现在愈发脆弱的身体好像又注入了活力一般。
打从小出生起来,景明的身体便不好,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在学堂拥有优异的成绩。她幻想着在朝堂能实现的抱负,想向先贤看齐,辅佐圣明的君主开创一个盛世,青史留名
年轻时候的皇帝杀了几乎所有的姐妹,登上皇位,但是中年便越发的原形毕露在权势中昏庸,皇帝多疑,总疑心反叛,如果不是她的身体是众所周知的差,可能,也会不知不觉的消失。
她无法在朝堂身居要职,赐予了一个名头好看,但却毫无实权的头衔,所有的苦闷无处诉起,酿成比药汁更苦的酒。
*
宝珠和景明的婚礼,将军一家是缺席的,因为边关的的蛮人暴乱。
宝珠只知道是父亲身体不好,所以母亲得照顾父亲不便舟车劳顿,只能有些遗憾地等着入夏了再回门再见一见母父。
她们一定会为他现在的模样所震惊,他现在的举止言行学的有模有样,让他在一众的精灵儿郎之中行走,也挑不出他的错出来,仿佛就是打小从那儿出生长大的。
让父亲再也不敢嘲笑他是一个野小子,让母亲也看看,他除了舞枪弄棒,绣花男红也是一把好手。
景明虚长他几岁,心中对自己的可以说在金陵孤苦无依小夫郎便带着更多的怜惜。
她极尽温柔,亲吻他的嘴唇,亲吻他冒着汗的鼻尖,洁白的雪地上落下了些许的红梅。
新婚之夜,红烛垂泪,直到天明
无形的硝烟正迅速地蔓延,景明与母亲,要在众多的皇女手中,多疑的老皇帝手中周旋,自己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全然系在她们的身上,而她作为亲王唯一的女儿,收到的关注只会更多。
而不幸的消息只会先一步到来。
景明苍白的脸上现在几乎透露着些许的青灰,手中几行字看了数遍,几乎要看出重影来一般,但是那些字便如此的冰冷地写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蛮人入关,将军奋勇杀敌,卒于城门脚下;将军夫郎携带剩余的将士顽强抵抗,疏散平民,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现已收敛好尸骨,葬于将军南山的祖陵中,其余牺牲将士的抚恤已在一一发送…”
汗水将黑色的字浸湿,喉咙间止不住的咳嗽让景明的身体颤抖,但她的脑中依旧冷静的思索。
这一天终归还是到了。那场婚姻并不只是单纯的婚姻,将军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出路。那场联姻纵然是义,是情,也是利益的交换。
将军将自己的边关多年经营的兵权缓慢的过渡到亲王的府中,她就像最坚硬的一堵墙,镇守在边关之中,这把最坚硬的定海神针,终究还是碎了。
将军妻夫都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命运,但也义无反顾,只是这意外来得太快,快到们,竟然连孩子的婚礼都无法再看上一眼。
这张纸条,最后,在烛火中静静地燃烧,化成灰烬。
*
宝珠觉得最近王君变得奇怪起来,竟然破天荒的对他进行了生硬的嘘寒问暖。他擅长店铺管理擅长打理事物,但是对于这些直白的关心,便是在妻主以及女儿的面前也很少做出。
这令宝珠乐不可支,最后被王军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他浑身颤抖笑起来。
他知道王君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也很感谢他这些这几年来对他悉心的教导,他见识到了另外一种父亲的模样。
景明非常忙,他并不想令自己的琐事打扰她,在诺大的府邸当中,后宅更多事情无法与妻主诉说,王君便是他的第二个父亲。
王军几乎是有些怜惜的看着这个孩子,每当那一对仿佛璧人一般的眷侣携手远走时,每当他看着宝珠眼中闪闪发亮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眼神时,仿佛又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也并非一开始是这般死寂的模样,只是这一片方宅,可以吃人。
那一对母女是一脉相承,眼中仿佛什么都可以装下,实际什么都装不下
他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也了解自己女儿温润皮囊下的凉薄。
“…宝珠…答应我…不要陷得太深…世间的女子皆薄情…朗之耽兮,不可说也”
“…景明姐姐…她很好”
最后,王君只是不忍的抚摸着他的头,拥抱着她,不忍地禁闭了双唇。
*
宝珠逐渐的在这些儿郎的圈子里,有了一些固定的,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但是也并没有办法完全的融入,于是在遇见了儿时的玩伴时,可想而知有多惊喜。
他们小时候其实玩的并不好,也是童年嘲笑宝珠的罪魁祸首之一。后来听说他早早的就嫁人了,现在跟随自己的妻主调动来到了京城。
他懂得最新的时尚,懂得如何搭配妆容,讲的话题也能衔接的上,比宝珠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干的好多了,宝珠羡慕不已。
就是总是有着若有若现的愁苦气息,原来他已经和妻主成婚接近七年了,而曾经说过的海誓山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誓言,也经不过好颜色的诱惑。
最近府上又来了新人,他们甚至肆无忌惮的在亭子里寻欢作乐,将它这个正夫的脸面往地上踩。当时的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的佳话,现在也变成了他最大的枷锁。
他家族的势力远不如妻主,并且这么多年只生下了一个儿子,没有生下一个女儿,公公早就对他非常不满了,因此,纳侍郎这种话题,他也无法拒绝。他没有来路了,也没有退路。
他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吞,做一个大度的主夫,容忍那些莺莺燕燕分享妻主,还要将别人的孩子接过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这些话题一般的夫朗也不会在自己的妻主面前提起,但终究还是在宝珠的心里面留下了一个碎石,如梗在喉。
他们的情形是如此的相似,他突然无法想象到日后他和景明也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你若负我,我便和离,回我的北疆老家,再也不回来了”
他孩子气的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着景明倔强的重申着。
但他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在一场大火中揉成灰烬。
景明只是笑着用温柔的手掌抚摸了他的发顶,让他的手掌触碰她平缓的心跳。
“…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直到我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
那些消息终究没有瞒太久,最终,还是传到了宝珠的耳中。
他六神无主的拉住王君,但是在王君不忍的垂眼沉默中,默默的流着泪,崩溃的时候,大底连呼喊都无法发出。
他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景明关切的脸,脸上似乎带着不曾睡好的倦容。
她只是用自己愈发削瘦的身体拥抱着他。他嚎啕大哭,他哭着昏睡过去,醒来便又想起噩耗,继而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几乎要将眼睛哭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眼睛都迷蒙的,看不清东西。
少年的身姿,见风便长,他的脸上褪去了婴儿肥,露出了明艳的眉眼,身形拉长,如同花杆在奋力生长着,迷人花苞,堪堪绽放,到完全绽放。
他开始学着王君一般礼佛,他一日不停地抄着那些经文,念着那些往生。
他很久不曾抬眼见过自己,某一天猛然看见镜中的自己时,陌生的有些无法辨认出来了。他变得如同初见的王君那般,着素衣,身上的色彩是苍白的,冷寂的,无表情的,没有生机的
那些短袍,红衣,那些缀着羽毛的头绳,甚至是陈旧的纸鸢,出行前给的家书,伙伴给的礼物,乃至军营里看着他长大的人,为了逗他玩过做的小木马…
都被装在这一小小的木盒子里,那些人,那些事,被岁月无情的碾压而过,变成了一片苍白。
他没再打开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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