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敢看他，不敢承认他是为了她才以身涉险，只能可耻地逃避着。
过了一会，她终于打破沉默。
“让顾总担心了。”她抱歉地说着，一开口就连称呼都换了。
顾沉察觉了她的不安，他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把人吓走。
宋辞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在走廊遇上了无所事事的陆琪安。
“陆小姐，你怎么不进去？”他快步走向前。
“他睡下了，我怕打扰到他。”
“辛苦你了，顾总怎么样了。”
“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了，”陆琪安语气淡淡，似乎有些疲累，“和你一起的村民呢？”
“他们都没事，是这间房吗？”他指向旁边的门。
看见陆琪安点头，他迫不及待地将手搭上门把手，“我进去看看。”
陆琪安却依旧站在走廊，微微压低声音：“既然你来了，那我先去酒店休息了。”
“去吧，好好休息。”宋辞目送她离开，又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他想亲眼确认顾沉真的无恙。
“顾总？”那双凤眼泛着光，于是宋辞顺手就把灯打开了。
“你没事吧。”顾沉看向他。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可他眼神中的难过却让宋辞有些喘不过气。
宋辞紧张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明明在山里，陆琪安对他那样的关心，他只要皱一皱眉，她都忍不住要上前来拍着他的背哄他。可是，在看见他发的消息后，她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能感受到陆琪安的逃避，她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将视线转向别处。他装作睡着，她的视线落回到他的脸上，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听见她起身离去的声音，独留他一人在这黑暗陌生的病房。
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疯狂。
陆琪安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着冲出了医院的大门。
她早已买好回程的机票，因为回S城的航班紧张，她特意绕道买了去C城的票，再转机回去。
她不敢再停留。
顾沉的感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炙热。炽烈得几乎要将她吞没，她没有勇气去迎接，也无力去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逃避的是顾沉的感情，还是自己的感情，她太过容易被那个人影响，此时的她已经陷入慌乱，无力思考。
像正在吃草的小白兔，突然发现一只大老虎在旁边不知道盯了自己多久，她只能撒腿就跑。
“一个男人命都不要了来找她，换我我也感动。”村民的话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脑海中响起。
她咬着唇，觉得胸腔闷得快要炸裂。如果顾沉真的为她连命都可以不要，那这份情太沉重了，沉重得她承受不起。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呢？如果他只是刚好来了，如果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呢？
她说服不了自己，顾沉只是把她当做朋友。
哪怕只是两个短短的信息，她都能从中感受到那份执念。
可是她也没能力偿还一份如此昂贵的情感，那负担太重了，不是她能承受的。如果是八年前的她，或许还有勇气一试。
潘乔正一边敷面膜一边追剧，门铃突然响了。
“谁啊？”她打开门，看见陆琪安，随手把门拉开，又回到沙发继续躺平。
关门声落下，两大袋啤酒被放到茶几上，玻璃瓶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情况？”她瞪大眼睛，“这是要庆祝你大难不死吗？”
陆琪安拿来了开瓶器，熟练地开了一瓶递过去。
潘乔扶着自己的面膜，“急什么，我还要再敷一会呢。”
陆琪安又给自己开了一瓶，她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潘乔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失恋了？”
陆琪安继续喝掉了剩下的半瓶，又开了一瓶新的。
“你是在生顾沉的气？怪他没去找你？”潘乔挠挠头，“但也不能全怪他吧，毕竟他得管那么大个公司，总不能真跑去山里演英雄救美吧？人之常情，再找一个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就好了。”
她倒也不是想为顾沉开脱，只是想安慰自己的姐妹，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谁知道陆琪安突然放下了酒瓶，轻声说：“他来了。”
“来了？”潘乔摘下面膜，愣住，“那挺感人啊，有情有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可他为了找我，差点死在山里。”她声音里满是后怕。
潘乔举起瓶子和她碰了一下，“没想到顾总还挺痴情。”
“太疯狂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这有什么，跟原来一样就好了。”
“可是我们都知道，不一样了，我不能继续把单纯地把他当做我的老板。”陆琪安像泄了气的气球。
“那你就顺其自然，让他来主动就好啦。”
“我就是觉得他太主动了。”
“我知道，你觉得进展太快了。”
陆琪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
“其实你对他还是有意思的吧，那你就勇敢一点。”潘乔不太理解陆琪安这种纠结的心态，在她看来，喜欢就上，不喜欢就下一个，没什么好犹豫的。
“怎么勇敢，我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吗？那算什么，以身相许吗？那我的事业怎么办？”她不停为自己找着拒绝这段感情的理由。
潘乔没有兴趣听她为自己找的借口，而是直接开口打断：“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乎他的，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他可是钻石王老五啊，而且生活作风不错。”
陆琪安被她的话触动了一下，她并不怀疑，因为她在星熠时早就见识过。
他长得妖冶，男男女女想靠近他的大有人在。有人妄想一步登天，结果当场被辞退。顾沉对赔款无所谓，但会立刻让他们滚出公司。
如果有人再敢纠缠，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在这座城市无处容身。
跟他高中时候绝情的作风还真是一模一样，所以他收了她的信，还没把她羞辱一番已经对她很好了是吗？
“如果他对我有意，那当初呢？”陆琪安像在自言自语。
潘乔说话一如既往地直白，“当初看不上你呗，管他呢，你就当高中那个他死了吧，现在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顾沉。”
确实，现在的他跟当年的他，除了那张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脸，就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了。那个时候的顾沉虽然沉默寡言，脾气暴躁，但至少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陆琪安犹豫着开口，“可我总觉得，我对他还不够了解，他在我面前，总是那样的……完美，甚至有些不真实。”
潘乔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个果盘，一副准备听戏的样子，“人可以慢慢了解，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可能是有的时候有些执拗。”
“那你的感觉没错，他手段不简单，做事有点……不太理会旁人的看法。”潘乔其实很想评价他不择手段，但是考虑到他在自己的朋友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保守了。
“那如果他得不到呢？”
“他不会善罢甘休，”潘乔淡淡接过话头，“谁让他不好过，他就让对方加倍不好过。”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人，我招惹得起吗？”
地上的酒瓶子被陆琪安逐渐摆成一个圈。
“可你也放不下他啊，不是吗？”
“我暂时有点接受不了。”陆琪安叹了口气。
“优柔寡断，这不像你，说明你真的很在意。没必要，琪安，你可以试一下，不要总想着一生一世。”
“我花了八年时间接受他不喜欢我，可是突然间，他又回来了。”
“说明你这八年都放不下呀，”潘乔叉了一块西瓜，“我建议你，还是珍惜眼前人。”
陆琪安缓缓开口，讲起了顾沉为了找她，有多么的不顾一切，多么的疯狂。
连潘乔都都听得心惊胆战，她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度：“那你就这样把他丢在医院走了？”
陆琪安拿着酒瓶点了点头。
“那你还真是，有点残忍。”连潘乔都忍不住同情起顾沉。
陆琪安将最后一瓶啤酒一饮而尽，她看着那些墨绿的酒瓶，不知不觉间竟然又围成了一个圈。
“陆姐，你终于回来了！”林芊芊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从楼上飞奔下来，一把扑进她怀里，“想死我啦。”
“我也想你了。”陆琪安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林芊芊盯着她看了几秒，嘴角耷拉了下来，“你瘦了。”
那双本就明亮的大眼睛在瘦削的脸庞中更显突出，轮廓立体得如刀劈斧削。
陆琪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打岔：“好了，赶紧干活吧，今晚还得开播呢。”
两人一下午都在忙碌，测试灯光，布置场地，一刻不停。
林芊芊抱着水杯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陆琪安放下笔，抬头问她：“怎么了？”
林芊芊凑过来，小声说：“陆姐，我觉得……好紧张啊。”
“紧张什么？”陆琪安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都干多久了。”
“万一……他们还是抓着你那事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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