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秦忘冬又醒来一次。这次翻来覆去,怎么也歇不上了。
他索性起了床,披了衣服在院子里静坐。
晨光熹微,院落中的树叶随着风簌簌作响。秦忘冬望着天边的半缕朝阳出神。
不知坐了多久,余光看到门角有衣衫略过。
他回过神,扬声道:“王爷既来了,怎么不进来坐。”
祝正衣身影显现,他慢悠悠踱过来坐下,斜斜看了眼茶壶。
秦忘冬会意,伸手替他斟茶。
“王爷见谅,我那不争气的小厮还未晨起,委屈王爷喝两口冷茶罢。”
伸出的手一顿,祝正衣面不改色的端起茶杯浅饮两口,“若你愿意,本王便送些人手过来。你这院子未免过于冷清。”
“王爷好意,微臣心领。不过这么多年,长风陪着我也算尽心尽力,不劳王爷费心了。”
秦忘冬静了静,客气道:“不知王爷此时前来,可有要事?”
“无事本王便不能来?”
秦忘冬噎住。
住着人家的府邸院落,他怎好说不许。
“时候还早,王爷何不多歇歇?过些时候上路,左不过在自家歇着舒坦。”
祝正衣没理他,反倒低低问他:“身子不舒坦?”
他愣了愣,看向他,羞赧一笑。
“多谢王爷关怀,我这身子无所谓,能替王爷效力才是紧要的。”
祝正衣看他半晌,神色不明。
“如此便好。”他道。
说完,一口饮下茶杯里的冷茶便走了。
秦忘冬看着空空的茶杯出神。
这人,又犯什么病了。
天色又亮几分,想着白日要赶路,他紧紧衣袖又回屋强迫自己躺了会儿。
直到长风端来盅味道浓厚的药,秦忘冬才歪靠在榻上小口啜着。
“可是要走了?”
长风为他整理床榻,回道:“是啊公子,车夫马夫都套好了车马,正往外搬东西。就等各位主子们上路了。”
秦忘冬默了默,啐他:“说话不过脑袋瓜子,听你说得什么晦气。”
“嘿嘿”笑了两声,长风顺着“呸”了三下,又道:“小的说错了,公子全当没听着吧!不过……此去听闻疫病挺严重的,万一再降雨降雪的成了灾,公子可怎么受得?”
秦忘冬将喝完的药碗放在桌上。
“如何受不得,你家公子又不是什么娇娃娃。”
长风收拾完走出来,给他披上件外衫:“小的是想着,要不求一求王爷,好歹带上个大夫甚得,心里也踏实些。”
听了这话,秦忘冬不太高兴,他慢条斯理的理理衣角,道:“总归是去赈灾救民的,怎好为了我个人,额外带了大夫去?岂不显得咱们贪生怕死。”
他看向长风,“再有,便真是要请个大夫,又何苦求他?咱们是没得银钱使,还是腿脚断了,跑不得去医馆请大夫来了?”
长风自知说错了话,低着头小声告罪:“小的是一时心急,公子不愿听,小的再也不讲。只是公子千万要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才是。”
“我晓得的。”秦忘冬叹息一口:“我怎敢让自己过得太残破。”
不想去说些难受的事儿,他调转话头,问道:“可给崎州递了信儿回去?”
长风点头,“是,公子。前儿就收到回信儿了,付先生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公子随着王爷动身便是。”
“付先生还说了别的没?”
“没,信上只说待公子回了崎州,见面再议。”
秦忘冬不再说话,蹙眉思忖什么。
屋外有个脚步利落的小厮禀报道:“秦公子,王爷请您往府门去,再过会子就要启程了,您这边收拾妥当没?”
长风应道:“收拾得差不离了,请代我们公子回禀王爷,公子更衣后即刻便去。”
那小厮行了礼便退回去。
长风轻声唤:“公子,一应收拾齐全了,你看还需要其他什么?”
秦忘冬细细想着,突然问他:“那枚红玉戒子可替我装了?”
长风想了想,“装了的,没离身,就在您那药香包里。”
他身弱,别家富贵公子都是配些香囊香包的聊解风雅。他家公子的香包里装得都是些药草药材,混在一起产生些药效,聊胜于无。
祝正衣差了些小厮帮他们将收拾的包袱细软背上马车,长风伴着秦忘冬往府门去。
刚出了二进院子,遥遥便看到府门处聚了三两人。凑近一瞅,是两个背着药匣子的老大夫。剩下那个一身沉衣的,不是瑞王又是谁。
秦忘冬见了礼,还没站直身子,就听祝正衣别扭道:“就你这身子,赶得到崎州都不错,还有心思给本王行礼。回回行礼行的利落,比初次见本王行刺时还利索。”
“……”
秦忘冬默默想,许是又受了什么气,跑这里来撒气来了。
刚想开口,长风扯了扯他袖角。
他闭上嘴巴,没说什么,蹙着眉上了马车。
祝正衣见他没理他,哼了两声,抬脚也进了马车。
一进去,秦忘冬诧异的四处望了望,还没说话,祝正衣便先道:“怎么,你那院子本王去不得,这马车本王也来不得?”
秦忘冬:“……”
苍天有眼,怎么不一道雷劈死这个王八蛋算了。
他深吸口气,强笑道:“爷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担心这马车忒小,爷待着不自在罢了。”
祝正衣偏过头看他,眼底藏着点戏谑:“那就是巴不得爷来。”
“……”
秦忘冬牙关都要咬碎,“是,巴不得呢。”
气散了几分,没再逗他,祝正衣道:“好歹是去办正事儿,带些家什已经够了,再过多铺张只怕不好。这一路,你且受着吧。”
秦忘冬没出声儿。
祝正衣捻了捻指尖,思虑什么。
马车内诡异的安静下来。
“此去崎州……”祝正衣开口:“路途远些。上次你不安分,割伤了本王手指。这次以防万一,本王特召府医随行,你看如何。”
上次?
秦忘冬想了想。
那不是他自己个儿不注意么,何怪他来?
他平心静气,往他手指瞅了两眼,乐道:“爷皮糙肉厚,这点子伤也值当叫爷忧心?”
祝正衣漫不经心的抬眸看他:“自己个儿的身子,自然是自己个儿在乎。”
“这话说的,”秦忘冬往他那边挪,“微臣也在乎。”
祝正衣挑眉。
秦忘冬笑笑,执起他的手看了看。
那道很浅很细的伤痕在中指指腹上,王爷常年征战,回了京也未断过练习。虎口和掌心不必多说,连指节上都有些厚茧。出乎意料的是,王爷指甲圆润整齐,还很干净。
他轻轻抚上去,发现指腹虽看不太出来,但却实实在在也有一层薄茧。
祝正衣任由他动作,只垂首看他,并不作声。
秦忘冬的手很凉,只有掌心最中间有些许温度。像他这个人,看着可任人欺凌,实则处处是刺、处处是心眼儿。
二人各怀心思。
车轮碾过一处颠簸,祝正衣讶异的蹙起眉头,呼吸都放的绵长。
——秦忘冬将他的指腹放在唇前,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他睫毛轻闪,抬眸去关注祝正衣的表情,唇下却将指腹整个含在口中,舌头轻巧一带,牙齿便开始用力。
细细密密,带着湿意的痛楚从指尖传到祝正衣的骨髓深处。他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能觉着腰间都因这痛楚变得酥麻。
他眯起眼睛看他,四目相对,他眼中带着坏意的笑,眉目间露出的媚态像精怪,专勾人的魂儿。
血迹从秦忘冬嘴角渗出半分,他用舌尖一勾,喉头一动,悉数进了他的喉咙,直到身体深处。
祝正衣又不觉得痛了,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只想回击过去,叫这个不听话的狗崽子好看。
他曲起手指,往他舌面狠狠一顶。
秦忘冬蹙着眉头吐出他的手指,顿了顿,又舒展眉头,带了笑道:“微臣必不叫爷白白请了府医。”
“呵。”祝正衣轻嗤:“好利的狗牙。”
又将视线移到他殷红的唇瓣上:“好利落的嘴。”
秦忘冬只笑:“还能更利落,爷想试试?”
祝正衣眼神沉下来,他的指尖仍残留着他口腔的温度,还有……粘稠的唾液。
他整只手僵硬的放在膝盖,不敢动,不敢细想。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上一眼自己的手指。
听见这近似挑衅的话,祝正衣猛地直起身,以一种强势的气压逼迫秦忘冬退至马车角落。直到后脑磕上了车壁,秦忘冬才不得不抬眸,直直的看向祝正衣的眼睛。
祝正衣的眼睛很好看,眉浓且密。只不过此时,他的眼睛里蕴藏着风雨。
而秦忘冬不同,哪怕每次都以这种下三滥的小手段报复祝正衣、哪怕嘴角早已扬起狡黠的弧度,他的眼睛却始终古井不波。
祝正衣突然很想看看,他这双眼睛泛起波澜的样子。
他勾着唇,将那只带着痛意的手指伸出来,在秦忘冬脸颊上蹭了蹭。
“想。”
那透明的唾液随着他的指尖从脸颊划到唇角,祝正衣俯身凑近,却盯着他的眼睛。
“爷试试。”
他凑近,印上他的唇。
那只红的过分,让他恨得牙痒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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