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故说话时特意一字一顿，如同轻轻敲鼓，落在了顾深舟的心头。
他感觉到，顾深舟和他相握的那只手，明显地紧了一下。
他如果不说，顾深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想，顾深舟这样的人，从答应了他之后就自诩是个心思正直、坐怀不乱的直男。如果只是牵个手，确实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他偏偏要这么问。
这么问了，才会让顾深舟起别的心思。
果然，顾深舟呼吸变得有些紊乱。
反应？
他指的是什么反应？
两个男人牵手，他能起什么反应？
顾深舟刚想果断否认，安若故却先开口了。
“没有吗？”
安若故的语气像是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果然传说里都是骗人的啊。”
这下换顾深舟再次沉默几秒，道：“……抱歉，我没有，但那可能是因为我是直男。”
他想了想，又试图安慰安若故道，“如果是傅总的话，他应该会……有吧。”
一时房间内安静几秒，只余电影主角的对话声。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在乎电影情节了，顾深舟提着心脏，在黑暗中等待安若故的回答。
怕他高兴，又怕他不高兴。
等了一会儿，却只听见安若故轻轻地、自嘲般的一笑。
“我觉得他也没有。”
安若故道。
他转头看向顾深舟，道，“你不想知道，昨天最后为什么除了喝酒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顾深舟没想到安若故会突然说起这个，也愣了一下。
他胸腔中莫名浮现了多种情绪，最后只猜测说：“因为傅总……喝醉了？”
“如果喝醉了，不就更该神志不清了吗。”
安若故笑了声，“不，他很清醒，甚至很清醒地甩开了我，然后说，我不配。”
他重新看回荧幕，目光却像是没有聚焦，只低声自言自语道，“真奇怪啊，明明是他主动带我回来的，又不知道为什么说我不配……可能是嫌弃我吧。”
“……”
因为他喜欢的只是你的脸，却不能接受自己真的背叛沈青城。
顾深舟想。
他的情绪被安若故低落的声音给带了进去，他仿佛能够想见昨天的安若故有多尴尬无措。
怎么会有傅宴这种混蛋？
“也是。”
安若故垂下眼睫，慢吞吞道，“傅总和我本来就是云泥之别，我的确是不配——”
“——不是。”
安若故的手被顾深舟加重握紧了
在黑暗里，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安若故，声音有点紧，但还是用力地重复了一遍，“不是的。”
“安先生……安若故，你是、你是很好的人。”
顾深舟发现自己不太会安慰人，连说这种话都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往下道，“虽然我不知道傅总为什么这么说，但这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我能感受到，你是很好的人……”
他几乎都快要脱口而出，傅宴这种人，本来就配不上你的真心，你还为他难过什么。
顾深舟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过急了。
一种隐秘的、雀跃的心情在他的胸腔内跳动。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好了。
他想，那安若故还没有受到傅宴的伤害。
安若故低头看了看他们相握的手。
顾深舟回神，想要松开一点：“抱歉，是不是太用力了……”
然而，安若故的指尖同样用力地回扣住顾深舟的手，随后笑了：“谢谢你，深舟。幸好还有你在。”
手心相贴，体温交融。
仿佛心跳也在那一刻同步了一下。
顾深舟：“……嗯。”
于是在接下来电影放映的后半段，顾深舟始终紧握着安若故的手没有放开，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感到安心。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窝在沙发里，偶尔交流一下对于电影剧情的看法，简直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
安若故：让我们感谢傅宴友情提供的完美借口！
电影放到后半段，剧情也变得无聊了起来。
安若故选这部电影的时候本身就没有冲着质量去，加上他很久以前看过一回，对于剩下的剧情他也不太感兴趣。
他的余光扫过顾深舟，随后在不经意地更靠近了他一点。
不一会儿，顾深舟感觉到脖子处忽然有点痒。
他转头一看，发现安若故居然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安若故很瘦，靠过来的时候顾深舟都能感觉到他的重量，不轻不重地压在他的半边身体上，好像一只小猫窝在他旁边静静睡着。
顾深舟怔神片刻，转念又想。
也对。
他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肯定一晚上没有睡好。
随后又忍不住皱了下眉。
安若故自己身体不好，居然还花一晚上陪傅宴喝酒解愁。结果傅宴到最后还嫌弃他？
“……”
顾深舟觉得傅宴简直活得太舒服了。
回想起来，他人生中目前最大的挫折居然就是被沈青城甩。
他从前不是没同情过，这下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该的。
浪费别人真心的人，活该被别人也浪费一次。
呼。
安若故的呼吸再次吹在了他的脖子处。
顾深舟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安若故似乎比刚刚靠得更近了。
他的脑袋几乎完全搁在他的肩膀上，顾深舟都觉得自己一转头，似乎能闻到他发丝的味道，更近一点，似乎能亲到他的发旋。
这是一个有些突破社交安全距离的距离了。
顾深舟的背脊微微绷紧，却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也不想推开他。
安若故的呼吸并不重，几秒一次循环，会呼在他的脖颈处。
顾深舟的心脏也随着他那几秒的循环不断地起伏变化。
要……叫醒他吗？
顾深舟又看了看电影的进度条。
一共就剩下二十分钟了，让他再睡一会儿又怎么了呢？
呼。
他正想着，又是一次呼吸吹到他的脖子上。
这次的气息更近，也更猛了。
顾深舟脖子瞬间一缩，随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深舟会起反应吗？”
顾深舟莫名想起了这句话。
而在此时此刻，他僵硬着身体，感受着肩膀上活人的温度和呼吸，惊讶地发现——居然真的会。
顾深舟：“？”
他自己都有点茫然。
不是，怎么可能，什么情况？
顾深舟握紧没和安若故牵手的那只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用担心。
这应该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他是医生，他清楚，每个男生都可能会有这样没法控制的时刻，就像许多人会在早晨出现这种情况。
他虽然是个直男，但身体反应有的时候不受控制。
另一个人的呼吸就这样贴着自己，即便他是直男，产生一点反应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能再继续了。
顾深舟深吸一口气，终于在歪七歪八快被击碎的理智中找回了一点，开口道：“安先生？”
安若故似乎睡得很熟，没理他。
顾深舟硬着头皮，小声地又叫了一声：“若、若故？”
这个名字他不常叫，每次念出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安若故这次听见了，稍微动了动，头发在顾深舟的颈窝里蹭得有点他发痒：“嗯？”
“……回去睡吧。”
顾深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静，“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
“……唔，抱歉。”
反正今天的甜头他已经吃到手了。
安若故在心里满意地砸吧砸吧嘴，面上表情却是十分愧疚，“我也没想到我会睡着，没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吧？”
顾深舟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试图遮掩点什么：“没有。”
安若故：“那我们明天……还继续吗？”
还继续吗？
顾深舟发现自己有点不敢看他的眼镜，怕自己答应他，更怕自己让他失望。
最终，他回答说：“……你需要的话。”
安若故眉毛扬起。
他没拒绝。
那就是会有下一次，会有好多次。
压根没睡着的安若故笑了一下，面色灿烂道：“好啊，明天见，‘男朋友’。”
—
可以说，顾深舟今天几乎是有点落荒而逃。
他羞耻于自己的生理反应，更觉得自己无法面对纯善的、完全信赖他的安若故。
等回到家中，好不容易心绪稳定后，他从冰箱中取出了他昨天带走的蛋糕。
昨天到家比较晚，也没什么心情，就也没舍得吃掉。
虽然客观来说，蛋糕还是当天新鲜的口感最好，而且安若故也说了这个是送给他的，他应该享用。
但是他今天早晨看着这个蛋糕，想，还是送回去吧。
毕竟说到底，这是安若故做给他心中的“模拟男友”的，而不是给他的。
换言之，这蛋糕实际上该是傅宴的。
他应该还给傅宴和安若故的。
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本来不应该他来插手的。
然而顾深舟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去厨房里取出一把刀，随后干脆利落地切开蛋糕。
没有必要还回去。
他想，因为傅宴肯定不会珍惜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由他来吃掉呢。
顾深舟：你对象fine，下一秒min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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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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