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欲

那一瞬间,王珺棠终于回想起了被孙景哲支配的恐惧。

王珺棠是真的被吓着了,下意识腿软就想跪下。

“哎——,你别跪啊,你跪了就是不信我。”孙景哲及时出声。

王珺棠再次僵住,硬生生维持一副要跪不跪的滑稽样子。

所谓先破后立,就是先把人吓破胆,然后再安慰一番,这样感情很快就增进了。

王珺棠感到一只手放在他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施加力量,他便像失去支撑的玩偶一般,无力倒坐在座位上。

身侧的人似乎没有体温,冰凉的布料轻扫过他裸露的皮肤,他嗅到一股醇厚的草药香气,不浓,尾调带着一丝苦涩。

他低着头,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抬起头,看着我。”命令声响起。

王珺棠脚底徒生一股热,背脊上迅速渗出一层薄汗。

就在他因那声音而短暂失神的刹那,一只修长雪白的冰手轻巧地捏住他的下巴,不容置疑地引导他与这间屋子的主人四目相对。

这屋内的一切东西,都是他的。

王珺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耍你的小聪明,你知道的,明年就是公考之年,侯府可选的人有很多。”

孙景哲面色没有怒容,什么都没有,一如既往地温和。

那温和也许只是一种错觉,只是因公子如玉,天生一双桃花眼,即使不笑也是笑。

久病之人又怎么可能时时笑靥如花呢?

王珺棠恍然地想。

见少年吓到瞳孔紧缩失焦,孙景哲觉得差不多了,松开手,安慰道:“不过,你无需害怕,因为你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

他轻笑一声,重新坐回原位,“现在,你来说说为什么,你知道的。”

“……”王珺棠重新对焦,不知为何浑身火热、口舌生津。

他咽了咽口水,仿佛刚溺水获救般猛呼吸气,压抑着喘声,这才找回失落的声音。

“因为……”一开口就是艰涩的哑音,王珺棠不得不再次吞咽,以润喉嗓。

“因为世子心善,怜爱于我。”

孙景哲眉头一挑:“你真这样想?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因为……”

明明是相对而坐,但王珺棠恍惚间回想起早上,他仰望着世子,抱着世子,即使隔了一层被子,也能清晰感受到世子那纤细的腰身,以及世子床上那清幽淡雅、夹杂着苦涩草木香气的气息。

当时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世子,五皇子亲自来访,要探望二少爷。”柳池轻步走入,恭敬地行了一礼,细声细语地禀报。

“知道了,你先出去等着。”孙景哲看着王珺棠,“继续说下去。”

王珺棠打了一个颤,他不敢再看孙景哲,抿了抿唇:“世子知晓我是被迫行窃,本是小事,王家却不仁不慈使我无家可归,世子认为是自己行事不妥,对我有所亏欠。”

“你这不是知道嘛,”孙景哲桃花眼弯起,露出一抹笑意,“所以,无需惊慌,安心学习便是。即便侯府最终放弃了你,你亦已拥有立足于世的本钱。”

孙景哲撑起自己,站起来。

“行了,你在这自己看书,我这就去会见五皇子。”

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世子!”王珺棠惊慌冲上前去,扶住了他。

“无妨,只是起身太快了。”

孙景哲心中鸟语花香,越骂越难受,“你扶我躺下,唤柳池和蘅生进来。”

蘅生正是早上对王珺棠投以冷眼的小厮。

外面蘅生听到惊叫声,立刻冲了进来,见世子冷汗层生,唇色发白,赶紧上前,推开碍事的人,迅速为世子解腰带,三两下,世子雪白纤细的腰就展露在眼前,往上是皮包骨的胸腔,还有两点……

王珺棠猛然转过身。

蘅生在世子胸口几个穴位揉按,孙景哲忍不住发出痛呼。

“嘶——,你轻点。”

王珺棠脑中嘭地炸开,羞意涌上心头,不过他不上脸,只是喉结不停滑动着,双手紧握成拳。

“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门窗关上啊。”

蘅生转过头,见王珺棠背过身站在那里不动,不满地催促道。

对,不能被人看见了。

“世子如果吹到风,有你好受的。”蘅生继续说道。

王珺棠两三步走到窗边,将雕花窗关上,又往向门外快步走去。

他觉得他需要透透气。

蘅生再次转头,发现王珺棠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气不打一处来:“他跑哪里去啊,还有事没交代呢。”

孙景哲此时已经缓过来了,注意到蘅生处处看王珺棠不顺眼,好笑道:“他许是叫人去了。怎么,你不喜欢他?”

“何止是不喜欢,”蘅生嘟囔一句,转而说,“世子,您现在感觉如何?”

又见世子拢起衣物,“哦!我去给您拿毯子。”说罢,一溜烟跑出去。

孙景哲放下还未伸出去的阻拦的手。

“唉。”他无奈地叹气。

“世子,我进来了。”王珺棠清亮的嗓音响起。

“进来吧。”孙景哲略感意外地应道,目光转向走进来的王珺棠,询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池恰好从正厅那边走来,没走几步远。”王珺棠交代道,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世子缘何发病?”

“老毛病了。”孙景哲叹一口气,“当今陛下起兵时,受伤落下的后遗症。”说完又笑起来,“我今天可真是叹了不少气。”

不待王珺棠再问,蘅生声音响起,“世子……”,蘅生步入屋内,看见王珺棠,“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王珺棠迷惑地说。

“你……”

“好了,珺棠就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孙景哲为避免两人吵架,发声将王珺棠支走。

王珺棠眼中闪过一丝黯淡,心头颇有些失落。

“是。”他恭敬道。

掀开帘子,步出房间。随着帘珠碰撞发出的“啪啪”声,王珺棠回眸,隐隐约约看到蘅生俯下身子,靠近了世子。

……是在给世子盖毯子。

柳池轻轻走来,唤了一声王公子,王珺棠回过神与柳池打一个招呼,便步履匆匆离去。

柳池莫名地掀起帘子,向世子禀报:“世子,和前厅打过招呼了,侯爷让您好生歇着,不用去了。”

“好。”孙景哲有气无力地说,“你们都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

前厅。

孙云生沉声回拒了五皇子的提议:“殿下不必再挽留了,犬子资质平庸,不堪造就,待此学期终了,吾欲遣其从军,以磨砺心志,望其将来能承侯府之大任。此后难为伴读,实为憾事,万望殿下海涵。吾已上奏陛下,陛下已恩准此事。”

五皇子苏业璞见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好说:“我可否见一见阿行?”

本朝皇室宗族没有前代过得舒服。

本朝严格贯彻“立嫡以贤不以长”的原则,以皇子政绩为标准,最优者登上皇位,次者封为藩王就封海外。

想什么都不会就登上皇位?没门。

想什么也不干就拿个爵位?没门。

如果作为皇子的你不努力,你就只能拿着父皇从私库里分给你的财产,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公主根据自己的意愿,能者带着军队嫁到异国、藩国;弱者在京城让父皇从私库出钱造一个公主府,选个驸马尚公主。

宗室们也一样,皇室只提供各种服务与优惠,想什么也不敢就拿钱,让国库养你?没门。

所以,拥有实打实爵位的孙云生根本不怕还未从政的苏业璞。

孙云生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殿下还是请回吧。待三日之后,殿下自能见到犬子。”

皇亲族戚,三代之内,不可当官。

孙云生哪能让两人私下见面。

苏业璞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但旋即恢复了平静,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便不打扰了。侯爷,告辞。”

孙云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

第二天,孙景哲天不亮就被叫起来。

孙景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瞥见窗外天色尚暗,边穿衣边问给他整理衣物的书墨:“叫厨房做些方便携带的。”

“放心吧世子,主母昨晚便吩咐过了。”书墨将孙景哲的配饰递过去。

穿戴好正装,孙景哲与孙云生一起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天色微亮,清晨的皇城刚刚苏醒:街道两边,摊贩们早早地摆好了摊位,正往上面摆放货物;做生意的店家把店门敞开,清扫地面;蒸腾的热气中,包子和油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周围回荡着商贩的吆喝声。

孙景哲手中拿着凉糕,边看边吃,随着马车渐渐接近皇宫的大门,市场的喧闹声逐渐变得模糊。

巍峨宫门前,禁军气势森严。

朝廷大臣的马车都在此停下,孙景哲已经看到有两位大臣从马车,直径朝自己这个方位行来。

是来与孙云生打招呼的。

这种环节怎么能少得了你夸我谦呢?

孙景哲微微欠身,礼貌地回应着大臣们的恭维。

“侯爷,侯爷!”

一位内侍手持白毛拂尘,脚步匆匆地走来,“哎哟,可算等到您了,”相互行了礼,才像刚看到孙景哲一般,“想必这就是令公子吧,昨日还听陛下在御花园中提及,对令郎那是赞不绝口,说是公子如玉,才华横溢,少年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孙云生谦虚地拱手:“李公公过誉了。”

“实话实说罢了。”李公公笑得像弥勒佛一样,“陛下特意嘱咐我,让我早早在此等候,说要与令郎叙叙旧,聊聊往事。时间不等人,老奴这就带世子去见陛下,以免让陛下久等。侯爷,您看……”

孙景哲与孙云生快速对视一眼,最后由孙云生道:“请公公带路吧。”

“世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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