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兰烟抬手拂开散落的三千青丝,脸上的泪跌落进雪里,“我答应您!我答应,您说的我都答应!”
“不能!不行!”商芷声嘶力竭地呐喊。
“殿下,殿下怎么了?”
是谁在喊她?
这样的温暖,驱散了梦魇……
睁眼,周遭依旧朦胧,微弱的烛光摇曳,将房间一角缓缓点亮。
此处陈设简约而不失雅致。黄花梨木书案上,置放着一个青石笔筒。
窗上的瓷瓶,插着几株雏菊。
烛火透过画屏,照在来人身上。
她强忍着体内的燥热,扶着硬榻起身,茫然四顾,“这是哪?”
“是陛下赏给臣的西山营房。”洛萧然隔着屏风站定,垂眸行礼,“夜深露重,殿下又突发时疾,实在不好现下回去。臣只好自作主张,劳太医前来诊治。”
商芷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靠在瓷枕上尽力压制药效。她自然明白洛萧然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哪里有什么时疾,分明是免她落人口实,让太医深夜前来把媚药的症状控制住。
“此地并无侍女,多有不便。臣同副将在屋外候着,殿下若有吩咐,臣即刻到。”礼毕,他转身朝屋外走去。
她记得这位宏朝战神洛萧然,前世虽未有过交集,但却是一直能听到他的名号。他活着的这些年里,边境诸国将士只闻其名便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若没算错五年后宏朝同西狄在有祁连山一场战事,洛萧然亲率的十万骑兵精锐会被一举歼灭,他本人也会沦为西狄的俘虏。
记得前世战报传回皇城,父皇大怒,洛家男丁一律斩首,所有女眷或充为官妓或押解成奴。
还肃清了和洛家有关的所有党羽。
庚子年间,朝众“谈洛色变”,父皇一改重用武将的传统,将所有武将官降三级,自此后重用文臣,不再征战,而改用和亲维护边境和平。
“别走……”商芷燥热难捱,只能护着胸口喘气。
洛萧然顿住脚步,以为她在担心江楼月的安危,随即静解释,“殿下不必担心质子,他已被安然护送回猎场。”
如此甚好,省的后面流言四起。她刚浅舒了口气,猛然间又想起什么,顾不得其他,她冲出屏风连忙上前,握住他披风的一角,万千情绪心中翻涌,无数想说的话一时间全挤在喉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却只挤出一句:“将军,你要当心。”
刚刚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覆在身上的外衣滑落,烛火映照之下隐约可以看清轻纱覆盖着羊脂玉般的雪肩。
洛萧然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恭敬道,“殿下好生歇息,其他事不必劳心。若有要事也可改日再说。”
闻言她更是怕面前人走掉,攥紧了他的衣袍。媚药作用下,她的双眸宛若映着一泓秋水,脸色也愈发潮红,“你不要走,过了今夜我不知去何处找你。”
此话一出,洛萧然被惊的猛然低头看向身后的女子,白皙的脖颈上喉结翻动,墨色的长发在烛影里溢彩生辉,窗棂上的阴影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全都罩住。唯余眼睛,宛若倒映着星辰。
屏风前的金兽香炉里吐出丝丝缕缕袅娜的烟雾,岁月仿佛就要在这种韵味里亘久的静谧下去。
直到看到她单薄的衣衫,才忙别过头去。敛着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眸中闪过一道光影,渐渐地化为涟漪扩散而开。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宁寂。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商芷连忙拢起滑落的衣衫。内心暗自哀叹,这身衣裳是她前世打算诱惑江楼月让宫廷里的绣娘赶制的,暴露至极,说是贴身里衣也不为过。
好在坊间传言洛萧然有龙阳之好,所以明明将近弱冠都未过议论婚事,连个侍女也不曾有。想到他好男风,商芷才暗暗松口气,继续道,“我想同将军讲一个噩梦。”
距离钦天监预言的紫微星动还有五年时间,总不能说自己比钦天监各位更早预言,思量之下她决意坦诚相告。
女子的声音灵动婉转中带着极力抑制痛苦的呜咽,自身后传来。洛萧然的面色如风平浪静的湖面,依旧不起任何波澜,再次道,“夜深了,殿下若有事可明日。”
见他抬脚欲走,商芷跨步挡在他身前,却不想体内的药力让她脚步虚浮,直直撞上了他胸口的护心镜。
外力的撞击让她一时发蒙,顺势用力揽住近旁的东西,以至于回过神才察觉自己混乱中搂住的居然是这位人人望而生畏的战神。
斑驳的烛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轻纱披在他的身周,全身散发着淡淡耀眼的光华。洛萧然凤目修长,剑眉入鬓,透着与生俱来的清贵和冷寂。
这样近的距离让商芷原地怔住,原来他这样好看,也不像传言里能变出三颗头八只手。
商芷看着那双温雅从容的眼睛。
洛萧然将视线挪开,只能望着窗台上搁着的几盆朱红色的万寿菊,窗外的水波映射进来,粼粼波光和重重花影,一时间占据了他满眼。
不知是同身上的熏香,还是盛开在她衣衫上的花影散发出来的馨香,室内飘着若有若无的花朵清香。
洛萧然转过身,背对着她,半晌,沉沉开口,“殿下好生歇息,太医即刻到。”
他面上平静唯有红透的耳廓出卖了心绪。以至于连屋外那串沉重地脚步声,都未察觉。
直到听到屋外忽有人声高呵:“左贤王留步,属下还需通传。”
“让开!哪这么多事,我早与你们将军约好了。”粗狂的声音带着愤怒。
洛萧然迅速解下披风裹住了身侧的女子。
“哐——”的一声巨响,门应声而开。
冷风自帘帐外骤然袭来,是谁这样无礼?商芷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蹙眉抬眸。
看到自门外进来一个头戴狼皮马冠的男子。泼墨的浓眉之下,是修长如深夜孤狼一般幽邃骇人的柳叶眼,鼻梁高悬,唇瓣紧闭。
束在麂皮衣上的黑色腰带,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修长。
“退下。”洛萧然对拔了刀急匆匆追来的属下道。
众人闻言纷纷收刀入鞘,后退出门。
“久闻宏朝美人果真比西域更得男人心,今日得见,才知传言不虚。将军可别沉醉在温柔乡里,忘了今夜的约定。”男子的官话熟练但每个字的语调都未踩在音上。双眸如琥珀般透亮,目光灼灼地正盯着近旁的美人,像是在注视着即将入口的猎物。
如此大胆的陈述,听得商芷一惊。
洛萧然却是闻言一笑,挪了几步,不着痕迹地将商芷同来人隔开,对他道,“自不会忘,西山偏远难行,何须劳驾左贤王亲自跑这一趟。”
左贤王?装束上像西狄人,想必眼前就是西狄单于的长子贺术兴了,对他早有耳闻。传言此人力可拔千斤,骑射之术尤为厉害,一箭足矣致胜。去年征战,洛萧然的叔父正是死在他的箭下。
“距约定不到一刻,却未见将军身影,特此来寻。没想到将军美人在怀,可还比否!”话虽是对着洛萧然在说,可他的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商芷。女子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唇瓣不点而赤,娇艳若滴,未束的发随意的在肩头散开,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商芷意识昏沉地靠在洛萧然身前,冰冷硌人的铠甲让她清醒了几分。于是她费力抬眼直视来人,区区西狄在大宏地界也敢这般趾高气扬。
“既是约定,当然要比,我若赢了,左贤王可要记得许诺。”声音淡然又坚定,水波在他肩头的铠甲上荡漾出微微的光华。
贺术兴眼底微光闪动,含着几分玩味的笑,“我若输了自然遵守。可阁下若输了,不单要撤掉陇山南侧的驻防,还把你怀里这个女人送我。”
“放肆!”商芷冷斥一声,斜睨着前方的人,眼神骤然变冷,若冰山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美人,怎么生气了?”贺术兴说着向她走进,自看到眼前人开始,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所控制,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着与她接触。
他高大厚实的身影宛若移动的山,压迫感随之袭来。
洛萧然转身将怀里的人完全罩在身后,隔绝了不善的凝视,波澜不惊地侧目道,“左贤王远道而来,不如先去正厅稍作歇息。”
“难怪将军不喜我送的草原美人,原来是藏着这么个宝贝。”贺术兴边走边轻挑地笑道,“如此娇弱的美人能否承受将军雄风?”
西狄的野蛮人真是不知羞耻!商芷想训斥却早被抽干了力气,只好无力地靠在洛萧然背上。来者不善,她断不能暴露身份,想必洛萧然将她带到这里就是想避开众人视线,让太医带来解药再将她完好地送回去。
实在抵不住体内的闷热,她胡乱扯开地扯开领口,喃喃道:“你别走……”
耳畔传来一个沉重地鼻息,接着就听到那个声音道,“殿下,臣得罪了!”
脖颈上重重挨了一记,终于又重归黑暗。
“茵茵,怎么睡了这么久?”
一只温暖的手缓缓拍着她的肩头,将她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
睁眼,天色已然大亮。
屏风前的金兽香炉里吐出丝丝缕缕袅娜的烟雾。
看到坐在自己身边一脸紧张的少年,商芷眼眶瞬间湿润。
“皇兄……”她颤声轻唤,目光悲戚又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雀跃。
前世她任性妄为犯下许多错事,名声恶臭,连带着她一母同胞的五皇兄也被发配凉州镇守。后来楼兰入侵,皇兄和母妃也因她成了众矢之的,一个被褫夺封号赐了白绫,一个在战场被江楼月俘虏。
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眼中的泪止住不跌落。
“茵茵不哭,皇兄在。”商弦羿沉声安慰道。
商芷顾不得什么礼数一头扎进他怀里,如受惊的小鹿终于寻得庇护,“皇兄……”
商弦羿微微愣了一瞬,抬手抚开她脸上的泪痕,“不怕,你若真喜欢那质子,我去将他绑来,让他净了身日夜到你近旁侍奉。”
她骤然抬头,“皇兄你误会了,我今后再不想同那质子有任何瓜葛。”
“母妃还说去求父皇给你二人赐婚,他一个蛮夷质子,如何配得上你。依我看让他净了身,在你宫里当个总管都算……”
还不待他说完,商芷抬手贴在他唇上,提醒道,“当心隔墙有耳。”
怪不得江楼月将皇兄俘虏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拔掉他的舌头,原来梁子早结下了。
“隔墙有耳又如何,我还怕一个质子不成。”商弦羿端起婢女送来的药,送到她嘴边,“母妃吩咐,一定看着你把熬好的药喝干净。”
“母妃来过?”商芷喃喃道。
“今日皇后身子抱恙,母妃陪父皇去了西陵的宫宴。”
西陵宫宴?商芷忽然间想起什么,眼底划过一丝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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