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夜视镜已经被收走了,头盔外添加了个纯氧袋。穿过透明的面罩,这一瞬,吴琰突然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胖子好像气球放气一般,看起来比方才瘦了一圈。
那人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有话对他说。
吴琰让人接通双方防荷服里的通话器,胖子的声音传来:“……吴教官。”
吴琰惊愕。
他想站起来,却被给他处理骨伤的护士按住了。
“拜托,让我过去,这人我好像认识。”吴琰说道。护士只好扶着他,走到劫机犯身边。
吴琰看着这张逐渐“消肿”的脸,难以置信地念出一个名字:“王海凭?”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朝夕授课,吴琰和这届五十名实习飞行员已经非常熟悉了。今年活泛调皮的学生不少,比如富二代袁铭那几个。
而王海凭,吴琰记得是个沉默寡言,往人堆里一放就找不着的普通学生。他飞行技术平平,各项成绩中规中矩,不冒尖也不吊车尾。
吴琰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把歼击机开得出神入化,跟自己和刑桢搏斗了半天的胖子,会是自己班上的实习生?
他看见这人闻声眨了眨眼,好像是在回应。虽然脸盘大了一大圈,但那眼眉,确确实实就是那个王海凭。
“你怎么会……”吴琰震惊之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没想到……栽在教官……你……的手里……”王海凭断断续续地说着,出气比进气多。他表情逐渐平静下来,眼神从吴琰肩上越过,望向后面那片深广的星空。
他嘴角突然扯出一个异样的笑容:“天父……我来了。”
说完,他猛地咬了一下牙,嘴巴被拧出了一个古怪的弧度。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顷刻间,他轰然炸开。
他嘴里大概含有微型□□,爆炸的气浪瞬间把他身边的几个医护兵抛上了天。人肉炸弹的残肢和血肉、头盔和骨折固定器的碎片,四处飞射,刺破了好几个人的宇航服。
吴琰被冲击力推出去老远,他浑身刺疼,除了尘土碎片,身上还挂满了凝胶状的物质。他看着淡红色的粘液从面罩上缓缓流下,用手摸了一下,粘粘,滑腻,但不是血。
他想起刚才在见到王海凭之前,也踩到过这样的液体。
救护现场转眼间变成了爆弹袭击后的一片狼藉。更多的特种兵和救护员从飞机上下来,处理现场和救援伤患。好几个人因为距离太近受了伤,原来抬担架的现在被担架抬走了。
吴琰被碎片刺破了飞行服,被迅速安置到了救护运输机上。
太平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军人警察,也没几个人真正经历过实战。处理他伤口的护士惊魂未定,一边帮他包扎手臂上的伤,一边一个劲儿地反复说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吴琰新伤加旧伤,浑身没几个地方舒坦。他放缓声音,安慰着身边的小护士,心里却被震惊填满。
自己的学员,竟会绑架人质?不仅飞行特技了得,还意图袭击基地?
他感觉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原本平淡无奇地过了二十几年,怎么最近尽是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奇事?
机窗外,人体的残肢和碎屑被收集起来,如同器官移植一般,被立即放入了恒温箱。逮捕劫犯的手铐和担架都用不上了,两名医护员直接把箱子抬进了飞机。
“吴上尉?”一名医护员安置好箱子,脱掉面罩,向吴琰走来。
吴琰一上飞机,就被取掉了面罩和夜视镜,被暂时安置在一张医疗床上。他闻声望过去,看见一位高挑的女医生,面容姣好,虽然身着臃肿的连体服,但仍能看出伟岸的前胸。
他隐约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怎么我每次见你,不是断腿,就是断胳膊啊?”女医生用手拨开几缕前额汗湿的发丝,笑盈盈地在床边坐下。
“啊,你是……那个……”吴琰终于想起来了,这位是在越明皓船上,给自己接腿的那位女医生。
“什么那个那个的,一看就是忘了。我姓卢,再说一遍。”卢医生虽然嘴掘了掘,但笑容不减。
运输机里已经坐了好几位伤患,除了吴琰,还有刚才在爆炸中受伤的医护人员和特种兵。没受伤的几位医生、护士在机舱里忙着给战友们处理伤势,好几个等不及的伤员干脆自力更生自行包扎起来。
“真是的,本来是来救护,没想到差点被救。”卢医生夸张地弹了弹破了块皮的连体服,从墙上壁柜里取出一只手持式扫描仪,来到吴琰身边:“来,躺好!”
吴琰在身后的医疗床上躺平,卢医生在他身上来回扫描了两遍,杏眼一瞪:“唉呀,这回骨头可没少断呀。虽说骨折能痊愈,但这么断下去,小心以后不能开飞机哦!”
扫描完了,她还用手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好似拂去一粒灰尘,笑颜如花地说:“还好帅脸没事儿。”
吴琰充耳不闻,只问道:“弹射的其他人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那个被绑架的学生已经找到了,在另一架飞机上。”卢医生打理他腹部的伤,一边说:“吴上尉,你这里伤到了好几根肋骨。飞行服先不能脱,我在外面固定一下,回基地再处理吧。”
“谢谢。”吴琰应完声,忙问:“邢中校怎么样了?”
“刚才我们下来找你的时候,听说还没有找到呢。”她看见吴琰眼神透着焦灼,善解人意地说:“要不我给你问问?”说着放下手中的绷带,从兜里掏出通讯器,开始和队友联系,
看着她飞速敲击的手指,吴琰屏住呼吸。
很快她转过头来,说:“已经找到了。就是和人质一样,弹射的时候速度太快,过载缺氧,还昏着呢。不过没有大碍。”
吴琰听到“还昏着”三个字,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虽然后面还有个“没有大碍”四个字,但轻飘飘的好像羽毛,飞不进耳朵里去。
现场处理完毕后,运输机终于升空,飞向基地。
二十分钟的飞行,吴琰却觉得十分漫长。
见他一直朝舷窗外张望,卢医生关心地问他:“吴上尉,马上就到了哟。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呀?不怕不怕,我这里有止疼剂,你要吗?”
当惯了“保姆”的吴教官此时反被人当小孩儿哄,赶忙说:“不疼,不用,谢谢。”
止疼剂是不需要的,定心丸他倒是需要一颗。他决定皮厚一回,说:“卢医生,能再查查邢中校怎么样了么?”
卢医生掏着通讯器,笑着说:“你和你长官感情真好,马上就要着陆了,还有几分钟也等不及。我再帮你问问吧。”
很快运输机穿过基地的增压通道,滑行进入隔离罩内的停机坪。停机坪上灯火通明,已经有数队特种兵和救护车在等候。
吴琰身上大概有四处骨性伤,皮肉伤数处。卢医生非要体贴地扶着他下飞机,他们刚走下扶梯,吴琰一抬眼,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正靠在一辆救护车边。
“我就跟你说邢中校没事吧——”刚才因为飞机降落,卢医生没能连通队友,现在看到邢中校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感叹果然和自己预测的一样。
可她话还没说完,吴琰已经甩开她搀扶的手臂,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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