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果然是一段楼梯,里面漆黑一片,好似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
军表上的便捷灯还能亮一阵,吴琰就着亮光,顺着楼梯走到底,遇到了另一扇门。
门紧闭着,上面有一个旧式的密码锁。
他缓缓转动密码盘,从侧面看向锁内,一面仔细听声音,很快就记下了那串常用的数字的。几分钟后,门开了。
吴琰再次心情复杂地感谢之前的特种训练。刚到洪荒号上服役时,舰队选人去特种培训,当时还是扒皮批准的名单。他要是知道他送去的人用所学之技来开他家的锁……
吴琰一想到这里,感觉后背嗖嗖地窜冷气。
他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眼前的一切让他无暇胡思乱想了。
闯入视野是一大堆黑压压的机器,形状稀奇古怪,把空间填得满满的。
房间似乎是完全密闭的,黑暗中,各色指示灯此起彼伏地闪烁着。这里温度很高,设备的散发的热气扑面而来。
设备边,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通向漆黑的深处。
接着便捷灯的灯光,他依稀地看见一些白色的物体,在各个容器中搅动,翻转、提升。那些看不出是什么机器的设备,时不时发出阵阵哒哒声,正是他在楼上听到的声音。
他走向过道的尽头,在设备的尾端,白色的颗粒从机器里滚落,在传送带上如同士兵一样列队而出。
传送带边的槽里堆集了不少这种颗粒,似乎是在等待装瓶。
吴琰捏起一颗来,纯白,扁圆,好像平时吃的维生素药片。
这是什么?制药生产线?
“举起手!”
一个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
吴琰举起手,慢慢地转过身。昏暗中,一个黑影,正端着一样东西冲着他。
瞬间眼前大亮,地下室的灯被打开了。
邢桢手里端着一张像弩一样的东西站在门口,另一只手搭在电灯开关上,同样面带愕然。
“……吴琰?你……怎么进来的?”
果然一直在家。应该是知道是自己敲的门,所以才不开门的。吴琰心脏停跳的此刻,脑子想通了这个事实。
“出来!”邢桢厉声说。
然而吴琰没动,他缓缓伸出手里的白色药丸:“这是什么?”
“与你无关!立刻滚出来!”邢桢声音急躁起来,拿起弩驱赶他。
吴琰顺从地经过他,走出地下室,上了楼梯。
这些是什么药?为什么家里会有这么一大堆设备,跟制药车间似的?还是说,这真是什么禁药?
越明皓的话不由自主地从脑海某个角落冒出来,他轻轻摇摇头,想甩去那些不堪的猜测。
他看见满屋的漆黑和洒进来的月光,在客厅旁的过道上停住,转回头:“如果和我无关,那和之前的事有关吗?”
“废话什么,出去!”刑桢站在他后面,声音听起来已经失去了耐心。
然而吴琰很有耐心,而且誓不罢休:“这些就是你惧怕的根源吗?”
似乎被戳中了要害,邢桢咒骂了一声,直接放了箭。
箭头“嗖”地一声擦过他的左肩,陷入背后的木门中。以扒皮平时打枪的准头来看,这应该只是威慑。
不过这点威慑算不上什么,吴琰继续追问:“中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数枚箭羽,枚枚划过他颈项而过。
见吴琰还是不动,两人距离又近,邢桢大概是放箭不便,直接挥起弩砸他。
吴琰左躲右闪,后背大腿都被打了数下,生疼,要不是隔着冬衣,估计早皮开肉绽了。不过幸好战后武器管理严格,只是冷兵器,要不然今晚他可能得交代在这里。
他看出邢桢是真的怒了,边规避边说:“中校!等一下,等一下……”
他满屋子四处躲闪,邢桢提着弩追,从过道、客厅一直撵到玄关。一路无辜的各式家具、电器惨遭池鱼之殃。
吴琰身上四处都在疼。
送温暖送成了一起凶杀案,他觉得心好塞,又无比荒诞滑稽。
“中校中校,歇下手,再打下去,你家可就要毁了。”他钻到一盏落地灯后面,抓起这个看起来像古董的灯柱当挡箭牌。
“我擅自进你家,是我的错,随你处置。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如此,不弄清楚,我是不会走的。”他下定决心,反正已经这样了,之前那些疑惑,今天非解决不可,横竖他不会轻易出这个门。
不知是打累了还是给气的,邢桢把弩上立在地上,双手杵在上面喘息。追杀活动暂停,他站在一片狼藉中,怒目相视。
“这些和之前那些事有关……对不对?”吴琰笃定地问,要不也不能这么急扯白脸呀。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邢桢声色俱厉。
“相信,知道你下得了手。”吴琰决定坚持到底,“但就是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邢桢提起弩又要射。
“等等等等……”吴琰想起自己的军用通讯器还没关,一直能被定位,“我要真在这里被射杀了,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查起来,地下室里的东西……”
“你在威胁我?”
扒皮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吴琰觉得心更塞了。
“不是……我是想帮你。”吴琰虽然知道他不会信,但还是由衷地说道。
“帮我?帮我就立即从这里消失!”刑桢气得声音发颤。
吴琰很少见他这样发怒过,从前就算生气也是棺材板一块,刻板、阴冷。今天竟然有了些温度,却更让他心堵。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确实该滚了。但一想到这次以后,以邢桢的脾气,恐怕再也不会见他,不要说战友,就连仇人都轮不上,直接永别了。
“我马上就走。看到的事,也绝对不会说出去。”他执拗地呆在原地没动,“但‘死前’,能给个明白吗?”
如不然,所有迷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还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说。
屋里沉寂了,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后,邢桢开口了,几乎是磨着牙:“你非要死揪着不放,是吧?你就那么想知道为什么?呵呵,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迷药。”
他一字一句道:“是专门迷惑人,迷惑男人,比如越明皓,比如你……的迷药。”
吴琰惊讶了一瞬后,目光反倒渐渐沉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样,满意了?”邢桢因为激动语速变得很快,“你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个?没错,你的上级,哦不,前上级,是一个变态,一个会对男人下药的变态。之前穿梭机上是,运输船上是,还有之后那些也是。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和你完全无关。”
“邢桢。”吴琰从落地灯后走出来。
他伸出手,掌心覆在他端起的弩的箭尖上。
这回邢桢没有射击,也没有挥开他,只是静立着,微微喘息,疲惫地说:“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我喜欢你。”
吴琰轻声说。
邢桢好像没听懂,慢慢抬起头,眸子里无数种神情飞快地闪过。接着他垂下眼,等睁开时,又回到了他一贯的冷漠神情,声音也平静了许多。
“那不可能。”
“……我知道。”吴琰深吸了口气,“我没有期待什么……我只要你知道就够了。”
什么迷药之类,我从前不信,现在更不会信。
你可以信赖我的。
吴琰深深地看着他,手掌的皮肤被箭稍刺出点点血滴。
“哎哟我的天,这么深情的告白!”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通讯器里炸响起来。
两人吓了一跳。吴琰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把烫手山芋一般的通讯器从裤兜里掏出来,窗外强光炸闪,飞行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嘭嘭两声,大门被撞开了。
几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冲进来,把两人按倒在地。
倒地前,邢桢弓弩上最后一只箭头射了出去,击中了一个试图从背后按住他的士兵。但他的肩部立即被另一个人用冲锋枪托猛击了一下。动响听得吴琰直担心骨头断了,然而他自己也无暇东顾,另一个壮汉冲过来将他掀翻在地。
“抱歉啊,这个时候打扰你们。早知道这样,收线时间该往后推推的。真是的,不好意思啊。”一个穿着紧身连体衫的女人走进来,一面挂掉了通话器。
吴琰被按在地上,双手反剪。他费劲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啊,吴少校,不用这么惊讶吧。你知道咱们军用通讯器是可以全程监听和定位的。抱歉啊,我真没想到赶巧是这个时候。我回头看看能不能把刚才的那段监听记录删了。”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卢医生!
“都轻手轻脚点啊,这可不是罪犯,都是自己人!”卢医生对那些特种兵吆喝着,然后在两位“自己人”面前蹲下。
“邢中校,吴少校,不好意思,上级指示,多有得罪。”
她话音一落,一名士兵掏出管针剂,在邢桢的脖子上来了一下。
吴琰旋即也感觉脖子一阵刺疼,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在最后的记忆中,他看见邢桢费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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