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琰满心恼火,看向邢桢,但扒皮的防护镜把眼睛遮住了,看不出表情。也许扒皮还不知道三级折叠后的后果,很可能刚才和越明浩的对话他在卧舱里没听清。
“中校,刚才船长说了这飞船上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只能给我们俩挤出一间空房。咱们穿梭机地方挺大的,分担些人住进来不是更好?”吴琰开口提点当前局势,在说到“一间”两个字时,咬了重音。
然而精神似乎没能传达到,邢桢看也没看他,道:“越船长,知道你船上现在人多,既然穿梭机都收起来了,这里应该能腾出不少地方。安排各把单间应该不成问题吧?我们还有资料要整理,都是技术院要求保密的飞行数据——”
“房间确实紧张,单间肯定是没有的。不好意思啊,邢副舰长。”越明皓眼珠转了转,语气傲慢,“现在都是多人混住,双人间都不好找。哦,对了,全船单间现在倒还有一间——”
他摸了下后脑勺,假装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然后得意洋洋地看向邢桢:“就是船长的房间。邢副舰长……难道想住到我那里去?”
越明皓本来想说“难道想让我腾出来?”,话出口时不知道怎么就变了,虽然讽刺的效果都差不多,但他心里还是诧异了一下。
他炫耀完,扭头嘱咐一位少尉去核查房间的情况。
吴琰无端有种小孩斗嘴的即视感,预感自己不明不白地将成为这两人陈年积怨的炮灰。
他看向旁边,扒皮还是那张棺材脸,没有开腔,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吧,不听人劝!吴琰心里骂道。扒皮平日不积德,现在在这节骨眼上犯小人。可扒皮自己还犯昏,竟要折叠穿梭机,现在极有可能两人会被安排在一间。
本来和人一起住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野外集训时,十几个人睡大通铺的都有。要不是刚发生的那种情况,自己也不至于这般紧张。现在如果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会显得很不自然,容易让人起疑。
吴琰望着远去的少尉背影,寄希望于最后这根稻草——不管怎么住,只要不是独处就行。合住的人越多越好。像现在这样,一群人在,铁定不会出乱子。
很快,全船房间的统计结果出来了。少尉在越明皓耳边嘀咕了一番,越明皓嘴撇了撇,一脸“便宜了你们”的傲慢表情。
他挑高了眉毛,鼻孔朝天地说:“嘿,别说咱们还真挺幸运,算上要搭建的简易房,全船还有一个双人间,和一个空了两张床位的四人间,你们选吧。”
吴琰想都没想,立即说,“那就四人间——”
还没说完,就被邢桢打断:“双人间好了,方便整理军用数据。”
吴琰:!!!
十几分钟过去,吴琰感觉下巴掉到地上一直都没能捡回来。邢扒皮宣判“双人间”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扒皮已疯。
首先,本来他们大可以不必搬出来,各自继续龟缩在穿梭机里,顶多和科考队的人合住几天。回基地期间,两人完全可以默契地保持着“隔离”状态。然而,扒皮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给磁场影响坏了,竟同意折叠穿梭机。
既然要折叠,那么就得搬出来,这本身已经很被动了,把选择逼到了最后的底线——“不要独处”上。吴琰一直担心会没有选择,然而苍天有眼,还剩一间四人间。这样有另外两个人在,情况虽然不理想,但总比独处强。
没想到扒皮竟选了最不能选的!
他看向邢桢,明明还是个人样,看不出痴傻。挺直的后背甚至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当然吴琰告诉自己说这是磁场影响的结果——让他看来一切都很美好。鉴于现在扒皮出的这记混招儿,看来这磁场果然不仅使人**混乱,还会让人变呆傻!
越明皓又派了几个人来,生活品很快被搬走了,穿梭机开始折叠。十五分钟后,变成了一个实心的光亮金属巨球。
吴琰无心欣赏这眩目的高科技,他一面遥控操作,一面满肚子苦恼地琢磨着对策。这最后的安全避风港就这样被扒皮给败家完了,而罪魁祸首还在那边顶着一张无知无觉的扑克脸。
越明皓夸张地赞赏了一番这三级折叠的新科技,然后派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大堆武器设备把空间填了个半满,好显示他的船真的很挤。接着又差人开始搭建临时房间。
过了半响才一拍大腿:“看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儿忘了。杜少尉,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让邢副舰长的病体劳累就不好了。快快,领他们去房间。”
杜少尉正忙着实现领导的突发奇想,简易房刚搭到一半,只好颠颠地跑回来,带他们去房间。
越明皓的飞船虽然是跑运输用的,但这几年被他折腾得跟私家游轮似的,船里无处不彰显着主人对生活品质的高追求。吴琰对这位官三代的品味,一路乍舌。经过一面面镶有浮雕边框的巨型舷窗,穿过一个个显示着全息风景的通道,他们到来船尾。
船尾没有多少房间,偌大的走廊上只有几扇门,吴琰想来后面应该是引擎室。杜少尉打开其中的一扇门,画风突然骤变,狭小的生活舱里面陈设简陋,自带的洗浴室就电话亭那么大,两张靠墙的小床,中间间隔不到一米,伸个懒腰手都能碰到。
杜少尉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了一堆“全船就剩这一间还空着,条件艰苦了点,请多包涵”的客气话。他之前对邢桢有所耳闻,对这种强势的人天生有些畏惧。他交代完生活起居的注意事项后,赶紧找了个说辞,准备闪人,临走前,掏出两把钥匙交给他们。
吴琰捏着这枚上古神器,来回看了看:“现在还有用这东西的?”
“哼,估计是储物间改造的。”邢桢抬腿走进房间。
那还不是你自己选的,吴琰心说。他小心翼翼地站在舱门口,不肯往里进。自从邢桢出卧舱起,他就一直和他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
目光也没敢正经落在他身上过,不过现在没有旁人,他一肚子的话终于可以问了:“中校,刚才你……为什么要选双人间?而且,为什么同意折叠?我们这种情况……不是有旁人在更好些吗?”
舱里没有坐椅,邢桢坐在床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床单,好一阵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吴琰等得有点着急,一抬眼,见他坐在那里,后颈上的发根清爽干净,背部线条颀长,腰心处,军装还打了一个优美的凹折……
吴琰赶紧收回了视线。
这个房间,绝对进不得!
“中校,那个,这些以后再说也不迟……不管怎样,这个房间太窄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挤一挤。”
吴琰说完就准备开逃,也顾不上探究扒皮是否被磁场辐射成脑残的问题了。
邢桢没吭声,似乎是默许了。
吴琰觉得没准扒皮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计算的,让自己出去找地方“流浪”。但此时没功夫气恼这些,他只一门心思想躲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要抬脚,听见邢桢叫住他:“等一下,回程这几天,拜托你每天给我送饭。”
什么?送饭?
吴琰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回头,看到扒皮表情挺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合着他的这位长官的正常思维能力真在土卫六上喂了狗了?
吴琰哭笑不得地说:“中校,那什么,饭堂人很多的,保证不会出乱子……大不了我们错开就餐时间,就像前几天时隔离一样……”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
吴琰被撅了个跟头,这是拜托人时该有的态度吗?邢扒皮人变傻了,臭脾气倒是没变。
“哦,对对,差点忘了您在‘生病’……您要真不想出去,要不我找别人来给您送饭?这样更安全些。”吴琰压着性子捋着顺毛,同时提出一个更合理的建议。
“不用,就你送。”邢桢的神色被那个劳什子防护镜挡住了,但声音听起来挺坚定。
吴副手被堵得无言以对,一肚子恼火。作为下属,只好暂时低头认命。他转身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回来在门边的小桌上放了样东西,才火速撤离了。
邢桢抬眼一看,发现是刚才发的那把钥匙。他沉默了几秒钟,拾起来,和自己那把收在了一起。
当晚,吴琰找了一间小型会议室,准备在椅子上凑合一宿。越明皓热爱时尚,一个会议室给弄得好像后现代艺术博物馆,座椅形状前卫新潮,七拱八翘,膈得背疼。
他刚躺下,地板传来了巨大的震动和轰鸣,看来是飞船终于升空了。他走到舷窗边,打开自动卷帘,土星及星环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房间里的一切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穿过浓厚的大气,脚下的泰坦大地正在加速远离。
终于离开了,他舒出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场颠倒的梦,诡异到匪夷所思,几乎超越了他对事物的理解范畴和对自我的认知。
但不管怎样,现在终于过去了。随着泰坦的远离,它对人造成的影响一定会消失,即便不立刻消失,也会慢慢减弱。
他心想,自己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正常,而扒皮,应该也会很快恢复成原来那个 “招人恨”的非智障棺材板。
他不知为何心底有那么一丝丝留恋现在的这位“招人爱”,虽然爱得莫名其妙。他自嘲地甩甩头,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回到原先的正轨,也必须回到。
然而此后的几天,回归正轨的道路似乎没有他想象得顺利。
首先,他发现,给扒皮送饭的时候,虽然只是放在门口,但心里总是抑制不住会想象一下那扇门后的光景,当自己手指碰到邢桢用过的餐巾时,心脏还会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而此时,他们的飞船已经远离泰坦几百万公里了。
其次,他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现象——泰坦磁场影响的,似乎远远不止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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