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接壤处,斑斓星点,如瀑鎏金。
默海水面终年深蓝,纵然是狂风漫卷,也仅是细粼波纹。若非承接天色,浮光折射在上,便像是死水,毫无生机。
临近岸屿,已是深不见底,叫来人不敢抬步试探。
砰———
哗——
海面腾跃而起的生灵打破这沉默已久的平静。
飞跃的鲛人在半空停留片刻,蓝紫渐色的鱼尾回转扇动,将带出的海水拍落。
天光沐浴之下,绚丽尾身渐渐化作白皙的双腿,如出水的脆甜嫩藕。
稳稳落在水面后,少女一刻不敢停,踏水而动,直奔中心礁石之上等待的白衣女子。
“林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雪发少女赤脚踩上礁石,水渍在石壁间留下步子。
出水后近看,才能见得独属于鲛人一族泛着透白光芒的肌肤。
林观鹊偶有想法,想捡一些鲛人褪下的鳞片磨碎,做身衣裳,这可比她以星辰月华所织的衣衫要好上许多。
收了出走的心思,林观鹊道:“听游走在这边的织梦者传报,老海主有难,先师与老海主相交甚笃,我得来一趟才放心。”
昨日麾下神使传报,老海主被困在梦魇之中,已经得救。
默海之下的鲛人一族,若非要紧,一向避世不出,在最深的海底生活,就连当年大战都没侵扰到此处。
异族将手伸向此地,怕是要有什么新筹谋,她得来查探看看。
“阿爹先前昏睡两日未醒,我去寻了附近的织梦神使相助,昨日已经清醒过来了。”少女声音婉转,明媚天真。
相比之下,林观鹊的声色倒显得深沉不少:“那正好,许久未见,我前去拜访,顺便问问老海主会被引入梦魇的过程。”
“我瞧后面那句才是你来此的目的吧。”少女毫不留情,拆穿她的真实意图。
林观鹊不置可否:“不重要。”
少女从锁骨处凭空取出一颗珠子来,非水生一族的人有此灵物,便能在默海的水下自由呼吸走动。
林观鹊虽为神,但实打实是个不通水性的,若以神力包裹下海,势必会激起海底暗流,扰了鲛人族清净,故而昨夜以梦传信给这位小公主,来岸上接她。
少女将东西递给林观鹊,踏在水面,在前方带路,“百年未见,现在应该叫你神司姐姐了。”
“叫什么都好,一个称谓罢了。”林观鹊于半空飘旋,并未触碰水面。
两人到达起先少女出来的传送阵,少女问道:“为什么百年前一别后,再不见姐姐下界来?阿爹说你忙于事务,可这百年间都很忙吗?”
早前,林观鹊总帮先神司到默海取老海主所赠的鱼仔吃食,有时候还得带空间法器来装。
自从先神司身归混沌后,林观鹊再未来过,还是过后从附近织梦者口中才知道林观鹊成了新神司。
见还未启动的阵法,林观鹊目光带去,这默海小公主爱较真,她若是不给出一个回答,怕是要在这里僵持下去。
只好如实解释:“继任神司后,有参悟星辰道百年不下界的规矩,除非异族祸乱人间引发战事,否则我都得留在那一处空间里参悟造梦天机。”
她也没想到,当年被急召回神殿后,就此闭关其中。
少女两眉高低错落,像是听了个笑话般,很不理解:“你们这什么破规矩?”
“确实是个破规矩...”林观鹊声色低沉。
一个叫人无可奈何又无法逃避的规矩。
得了答案,迟欢才敲开传送阵,两人先后入海。
默海最底层被夜明珠铺满,甚至比水面之上还要明亮,其间行走的鲛人也都化成人形,只有游动时才恢复鱼尾。
“小公主!”
“公主殿下!”......
穿梭的鲛人见到少女后纷纷见礼,对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皆是好奇,瞅上几眼后微微见礼。
林观鹊的心思并不在来往的人群上,目光凝滞在一处布满夜明珠的殿门,“迟欢,海后夫人在吗?”
迟欢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着:“阿娘她前段时间开始身子不好,最近基几乎都在休眠。”
前段时间...林观鹊眼里闪过别样情绪,很快恢复如初,“那就不打扰了,去见老海主便是。”
不过几步路,迟欢率直推开正殿的大门,喊道:“阿爹!你看我带谁来啦!”
里面同样一头雪发的中年人正闭目养神,被自家闺女吵走瞌睡,睁开一只眼睛来看,瞧见林观鹊静立于殿门外,唰得拉开眼皮。
“哎哟...原来是神司大架!”老海主理了理衣服,从挂满珍珠的躺椅上下来,向林观鹊见礼,“老身已无大碍,还劳您亲自跑一趟,太麻烦啦!”
林观鹊反向老海主微微欠身,回礼一道,“您太客气,同之前一样称呼我便可。”
先前老海主最喜欢叫她神使丫头,她也听了个习惯。
“那不能行。”老海主脑袋摇晃,停下时胡须还在晃动,很是有趣,“先前可以,放现在就不礼貌了。”
应有的寒暄已过,林观鹊便没继续的打算,率直挑明来意:“我来此是有个困惑,望您解答,不知您可还记得,是在什么契机下入梦?”
开门见山的话叫迟欢不禁扶额,百年过去,林观鹊这问事不周旋的直来性格一点没变。
端是她同阿爹交谈都绕好几个弯子才到正题上。
老海主显然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摸着他两撮分叉的胡须,细细回忆:“好像...那日吃完饭去夫人殿内,夫人拉我陪她睡会,而后我就在梦里.....
在梦里一直重复,身后有东西在追我,追我到山崖跳入水里,在水里下沉后又到了陆地,又重新开始被追赶,一直反复。”
这样梦魇最是消耗人精力,会让人精神逐步溃败而达到被吸食/精元的目的。
此番和先前村落的情况显然不同,只有一人受难,梦境不难破除,像极异族先前随机抓人入梦吸食两口就会放回跑掉的情况。
巧合的是,中招者是默海中最尊贵的人。
人间地域辽阔人流密集,仙门精元醇厚,异族怎么会不远千里来触碰默海鲛人的梦境?这里连接天幕,星辰之力极强,异族渗透到。
更别说,老海主修为不浅,已在半神之境。
林观鹊心思下沉,追问细节:“您可有在梦境中遇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不曾。”老海主摇摇头,“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跟一团打不到的黑雾人斗法,我臭骂他,他一声不吭,总之到最后都会因为各种情况掉落山崖下的水里。”
“那我可否看看您平日的吃食?”林观鹊说。
“那桌上就有。”老海主指向一处。
桌面上五个精致的摆盘,全是各式的鱼仔和螺贝,煎炸炒煮和生片,算是把常年不变的食物做出花来,海底过活几万年,样式很是丰富。
林观鹊伸手感知,并未有引人入梦的东西。
她思索再三,还是问出心里最早的疑问:“您在您夫人身边睡着,您夫人可有入梦?”
“没有。”老海主说:“夫人还以为我太累了,没叫我,还是欢儿来找才发现不对劲的。”
没有叫...
“海主,我能不能见见夫人?”林观鹊最终还是有这个打算。
“可以是可以。”老海主有些犹豫,“但这会夫人还在睡着呢!您实在需要我也可以去叫醒夫人。”
言下之意便是虽可以,但不太愿意。
“倘若...”林观鹊眼下一凛,猜道:“我说她不在呢?”
在来之时,林观鹊路过侧面宫殿便觉奇怪,殿内感觉不到一丝生灵的气息,所以她才问了一句迟欢。
常年在梦境游走的人,对生灵之气极其敏感。林观鹊确信,要么室内根本没人,要么是被旁的东西压制了生息。
“什么不在?”老海主到底是人精,反应过来后尚存犹疑:“神司,你这意思是?”
虽实在不愿想,但林观鹊向来没无用的废话,相对可信。
迟欢在旁似乎也听懂一点,开口插入一言:“我今早还去看过阿娘呢,阿娘体虚嗜睡,无力挪动,应真在殿内睡着。”
睡着...林观鹊眉眼不动,她扫过迟欢后,定定看着老海主,等待决断。
许是她目光坚定,老海主走向殿外,叹说:“那就看看吧,我们也能放心些。”
不过二十来步,到了侧殿房间,老海主推开门,走过屏风去向里间。
林观鹊在外站立,并未进门。
静待稍许,老海主走出,一脸舒心,安神道:“在的,正睡着呢哈哈...”
既然是在,那么.....
“我可否悄悄去看上一眼?”林观鹊道。
“这...”听得出林观鹊疑虑为消,老海主一时未想通,开始摸不着头脑。
林观鹊眼底掠过一道精光,她微颔首,递了个好处:“或许夫人的身子我能瞧瞧。”
“那就瞧吧。”迟欢开口截断,一来二去想明白林观鹊今日的话,说道:“阿爹,神司有疑,自得有解。”
迟欢的话里已经换成神司,林观鹊如何听不出这小公主因她怀疑夫人而心有不适。
可她现下顾及不上空口解释,还不妨用事实说话。
她去向里间,海主夫人正平卧于贝壳床上,神色安逸,胸前有规律的起伏着。
林观鹊靠近些,挥手之际,金色光束发散,神力将夫人包裹,瞧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疗愈。
只不过相比平常,更加灵气浓郁,得圣光眷顾。
她的神力穿行在血脉之间,下一刻,林观鹊原本就无温度的脸色更寒,她转瞬向榻面低去,掐住女子纤瘦的脖颈。
“阿娘!”迟欢欲要上前。
此况忽来,老海主方才还眉弯眼笑的模样斗转急下,因惊愕而急声脱口:“神司!这又是在做什么?!”
话虽在此,却只小移两步,还拉住了要闯过去的迟欢。
“先别过来!”林观鹊来不及解释更多,只能当命令来喊。
榻上女子的眼皮转瞬撑起,双目间尽是从未有过的怒色,两手死命握住林观鹊的手腕,欲要将这一处手骨给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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