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的夜色,云薄雾深,星疏月远,水暗风平。
陆地多有天然发光的草木,可供夜间窥视。
没了方才空间的压迫,这会入到二人胸腔的气息清新不少。
林观鹊手腕被虎尾圈着,在惊惊骇中回神,磨在皮肤的触感算不上柔软,却在这深冬寒夜显得滚烫,她也晓不知徐气生得久,这会不乐意牵她,倒是将没露出的小尾巴用上了。
她另一只手抚上虎尾的毛发,不知徐背身而立,斗转的模样虽新鲜,却不陌生,这白色毛绒条可比那猫要大出近十倍数。
讨喜得紧...
抚摸的动作还未行至第二下,她腕上一松,虎尾将要收回,林观鹊眼疾手快,捏住了尾尖。
某个背身的人抽了几回没成,可算乐意转身过来对上林观鹊的眼睛。
失了浓墨染过的眸色,换上这副瞧上去精明许多的妖瞳,连带目光的温度都单薄了许多。
握紧毛茸茸的手被冰凉的指节插/入,强行掰开她的五指,夺走了那抹温度,凉意再入指缝,将她半抬的手臂逼回袖中。
“你真的是有尾巴的那种妖啊...”林观鹊撩起唇边的弧度,为这片寂静含量添置星点暖意。
“嗯...”不知徐抢回尾巴后便垂着眼,不愿去直面林观鹊将临的问题。
“极穆来了。”林观鹊提醒着,身形稍偏,却未向再现身之人移步。
借着轻松的语调替不自在的人找了出要事:“还得麻烦小妖王替我出手了。”
换了称呼,转变了身份,却是不知徐自己最先难适应,她微抬目,擦过林观鹊深不见底的眼色,向极穆盯去。
不足一瞬,林观鹊衣袂灌风,眼皮开合间隙,不知徐已去向极穆所在之处。
山石轰鸣,草木催折。
妖力盛极时,攻势如同海啸席卷,极穆被迫倒身退开,在身形移动中高声呐喊:“小老虎,我们不该做对手。”
不该?呵...不知徐携有积怨,掌风的妖力挥出扇面,极穆虽闪避,却还是被击中心口,不得已撞在石壁上,发出吃痛地闷哼。
“自从你杀了妖族人取妖灵时,你我便不可能在一条线上。”不知徐随话而行,再次攻向极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极穆身法更快,她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躲开不知徐的击杀范围,为自己辩解:
“那是他没寻到阵石自作主张,可不是我的意思。”
不知徐杀意更盛,眼中的色泽更明,全似猛兽猎捕之态,发出攻势。
“管不好自己的人,帐就该算在你的头上。”
“那便是了...”极穆在躲避间满眼戏谑,语态更是:“你作为妖主却散了妖族,至妖族子民散居,从五界之顶到无人问津、人尽可欺的地步,妖王殿下撇下担子自行快活,才有族民失踪无人知晓之局,这样算来,此事的帐也该算上你的一笔。”
“强词夺理!”不知徐也算见了数次极穆的嘴脸,纵然此话也有部分道理,但绝没那么容易被带离思维。
眼见极穆快要无路可退,她身周旋起妖火,妖气更重,原是青衣淡色,有了异火坠生,粉黛不施,却显妆浓之态。
不知徐扫出的妖力波及甚广,极穆只得飞身而上,再落至她身后来躲避攻击,却还是被截下衣袍,见形势不妙,倒还能与不知徐笑谈自如:
“小老虎,你不顾父母之事与执梦神苟合也罢,难不成连你最后一个亲人也不管了吗?”
最后一个亲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知徐停下攻势,心弦紧绷,迸发怒气,“你又把阿婆怎么了?”
极穆向来是不择手段且出其不意的人,若阿婆又被控制,且不说她会受制于极穆,更担心的是阿婆年事已高,经不住极穆几番的折腾。
极穆还未开口说出什么,金光擦过不知徐的颈侧,向极穆袭去。极穆阔开眼眶,在一道呢喃声中消失在不知徐眼前。
金光击向前方,枯木应声倒地。
“林观鹊!!!”不知徐回身吼道,这样关键的时候将人打走,不知阿婆安危,她该如何?
林观鹊走近,容纳下不知徐的怒意,声比近处溪流,扑上燎原野火:“阿婆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不知徐眉色未松,“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
林观鹊平和语调来说:“自从上次阿婆出事后,我便怕你日后受到威胁,派两人十二个时辰守卫阿婆的梦境,在空间周建了近百道阵法,别说是有异族侵入,便是阿婆自生浮梦,我们也会最先知道。”
说到此处,林观鹊不免庆幸自己多做的打算,而后再提近日的新事:
“上月你出事后,阿婆在下界失踪了,我原本以为是有人掳走了她,但秋桐音当即给我递了消息,说接你阿婆去她的神殿帮她弄药草了。”
她虽猜不出秋桐音的打算,但阿婆在秋桐音那定是远离危机。
“人安稳,梦境也安稳,阿婆当然不会有事,极穆不是你的对手,却不舍就此放过与你相谈的机会,提那便是让你自乱阵脚,好借机行事罢了。”见不知徐难消的火气下了不少,林观鹊才解释她出手的缘由。
不知徐越听越迷糊,她虽心安,为阿婆长舒一口气,却意识到旁的问题:“这些你为何不早同我说?”
“不过为你做些小事,何必挂在嘴边?”林观鹊盯紧那双情绪急转的妖目,浅笑着:
“至于秋桐音,我打算等你下界回家时再告诉你,届时你可直接去造梦神殿接人,哪知今日事情演变成这般...”
今日这般暴露了身份,她想装傻都难。
许是听出话里暗藏的深意,不知徐沉寂许久,侧目瞧在旁侧的树上,百年前后她都瞒了此事,若林观鹊要有什么质问,她也算理亏。
许久等不到话来,不知徐才试着不心虚的去碰林观鹊的眼眸,刚触上绝不该有的温柔色,她便难以抽离视线。
很多年前,她最迷恋的便是这一抹为她独生的缱绻爱意,可她总觉是自己恍了眼睛,新事旧景,怎会在此处相融。
“你救过我,我今日也算救了你,那我们...”不知徐在长久的沉默中打破平静。
倒是被林观鹊的话掐断:“小妖王,我是说要算账,但帐可不是这么算的。”
不知徐后颈发凉,总觉林观鹊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个所以来。
“你还是叫我不知徐吧......”也许是这个称呼从林观鹊嘴里说出来太怪?
“好。”林观鹊再去仔仔细细描摹眼前从未见过的模样,反而替不知徐也替自己感慨:“如今,你我之间也算是坦诚相对了。”
“你好像...不觉得奇怪。”不知徐道。
“对我而言,你是谁不重要,”林观鹊满不在乎,毕竟她早知不知徐是妖,倒是这身份确实惊人,“但你也骗了我,这很重要。”
“那此事不就两清了?”不知徐将话题向预想之处推进,至于林观鹊帮助她旁的事情,她也在林观鹊身边帮了人那么久,清的不能再清了。
“嗯?”
两清?林观鹊眼尾埋笑,她们之间如何清得?诸事都是你多一分我多一分,便是随便拎出一点,都难以算出不知徐想要的平衡:
“你为此生了我这么久的气,如何清得?”
“那你也生气嘛...”不知徐的话显得天真。
林观鹊牵动唇角,微微摇头,松不开语气:“你对我没有爱,不喜欢我,讨厌我,我又何来生气的资格?”
她若敢不满,不知徐隔日就能摇着尾巴不伺候。若是不知徐也紧张她的情绪,她才有胆量做此事。
“我怎么就没......”不知徐的话脱口一半便戛然而止,后文被她吞咽回去。
虽也说不好自己日日不宁的心神是不是因为林观鹊,但她想得过来这番话,她能一直顺着性子,有恃无恐,确实是处在被宽容被哄的位置,是因为林观鹊的爱意突显,她能甄别。
便是这里,就达不到持平。
“难道我不该讨厌你吗?”再出口的话成了这般,倒是没什么气力,更像抱怨的嘀咕。
“该。”林观鹊点头道:“所以这帐才会算不明白。”
就像她被迫消失百年给不知徐的痛楚,不能与相遇后的爱意互抵。
林观鹊伸出手臂,上前拥住企图划清界限的人。
迎面错开才敢显露慌色,她太知道这个“两清”代表了什么,是一道分界,是要隔断二人的鸿沟。
她不可能接受。
调试好情绪,她声轻语重:“若你我之间的诸事被放入一杆秤,每添置的一笔都被算作筹码,这样被标上重量的情谊你可会愿意接纳?
你我都不是商人,何苦求进出对等,寻一个两清不欠。”
话至于此,林观鹊忽而想抛开徐徐诱//导的话术,循着最真挚的心意来说:
“你恨我,是应该的,我有情与你,从来做不得假。”
“百年之久也是我的煎熬,这份等待的痛我同样体会过,我亦不愿、不想做这个神司,可我的一生都被定下轨迹,踏上第一步起就要对得起所护佑的臣民,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无从辩解已成定局的事情。”
她亦为无辜受难者,却不得不担上施难人的罪责。
“这一处,你气我一辈子我也该受得。”
林观鹊将下颚低靠在不知徐肩骨处,似能听得心脏此起彼伏的震荡,分不出哪一声是谁。
“可阿徐...”林观鹊脑海中诸事冗杂,压得她呼吸不同,临近哽咽:
“你的恨意里就无半点爱,我的爱意中就无半分苦吗?”
倘若恨由爱起,便如树倚根生,易见经年攀升的木,难见深入土下的根。
“我的妖王殿下待我,可是绝对的坦诚?”
林观鹊:什么?她不想过了?第一,我不信;第二,这不行。
不知徐:瞧瞧这话术,我插都插不上嘴,插了也被带着走,明明我要开溜,非要说我两相互负债...不行,我迟早要给她憋个大的!!
林观鹊:今天是真心话!然后感谢夸赞,最后敬候佳音。
不知徐:不是?我哪个字在夸你???
【碎碎念】:超级喜欢写爱不自知。
这章先卡这里,下一章咱们来点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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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坦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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