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被缚在电椅上，整个人还在恍惚着，视野里红一片黑一片，都是刚刚被打出来的。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见一台摄像机架在他正前方。
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他道：“我都这样了，绑着是不是多余了？”
盛听道：“啊，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全的，这毕竟是要交给基地的。”她面上笑着，示意他正视摄像头，“呐，忘了跟你说了，审问环节呢我们来负责，基地负责抽鞭子，来来来，笑一个。”
林景呸地吐了一口血，盛听看他眼神还很不服气的样子嘶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露怂了：“我要是都说了，去基地，能放过我吗？”
盛听和盛胤对了一眼，笑了一声，“首先，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你以为基地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你在这里不说，到基地有你好受的。其次，我不会放过你。”
林景急道：“伤谢昭不是我本意，她动作太快，我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从你和死侍做交易那一刻起，就该意识到自己总有一天万劫不复，这不关谢昭的事。”
林景急切地喘息着，眼底闪过悔意，无力地摇摇头，道：“不是的，我也是受害者，我们是被逼的。”
“一年前，我们家开始发生各种离奇的事，刚开始只是莫名其妙丢东西，慢慢地就有活物死掉，院子里的鸟，家里的狗猫，报了警但是根本查不出什么。”
“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下去，可是……可是某天夜里，我忽然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叫声，非常奇怪，非常瘆人……”
说到这里，林景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场景，突着眼睛，呼吸急促。
盛听皱着眉头问：“什么样的叫声？”
“就是……”林景吞了口唾沫，“像在吃什么东西的嘎吱声，有时候就在在你耳边呼吸，呼吸声很重，我好几次从梦里吓醒，甚至醒了过来那声音还在，可是一开灯，又什么都没有。”
“我们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我们几近崩溃，但是毫无办法，就在我们决定搬家的时候，转折就来了。”
“这种怪事起初发生在爸爸身上，他突然整天怪笑，妈妈问他，他就像精神失常了一样答非所问，说什么都说‘很满意’，‘发财了’，‘我愿意’之类的，然后，很快妈妈也变成这样了。”
“我很害怕，我怕哪一天我也变成这样，我想跑，但是他们把我关起来了，而且还逼我放弃药理，转学乐理，他们都疯了……紧接着那个东西就找上我了，它会蛊惑人，它要我练一首曲子，然后……然后到各个地方去散播。”
“后面那两个字，说大声点。”
盛听揣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媒介是音乐，难怪基地根本查不到。
林景痛哭流涕，说了一堆悔不当初痛彻心扉之类的，“我不想的！我也痛恨死侍，但是、但是我没有能力反抗它，它太强大了，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想传播的，可是……可是我要是不这么做，我就死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盛听道：“几个月前它就已经被绞杀，徐雪卿被关在基地，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你，你明明可以在那个时候上报，你有过机会的，林景。”
“机会？！你管那叫机会？我一旦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还有大好人生，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它不全是在逼你吧，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林景的表情僵住了，脖子像卡顿的机器，他抬起头，和盛听对视，但是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没有交易……是它在逼我。”
“不对吧？”盛听眼神戏谑，“你父母都得到好处了，你呢？”
林景浑身细细地颤抖，躲避着她的视线，不答话。
盛听冷冷地笑了一声，拍拍摄像机，道：“好好说。”
“是它威逼利诱，我真的……我真的也是受害者，”林景双目赤红，望着盛听，又望着盛胤，哆哆嗦嗦道：“我错了，我知错了，放过我吧……”
此时门外敲了两声儿，盛胤把人招呼进来，那人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把一个牛皮纸袋送他手上了。
林景的目光不安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最后还是紧紧地盯着盛胤手里的那份资料。
盛听扫了两眼，目光钉在林景身上。她把东西甩了过来，扔在林景脚下。
“看看吧。”
林景吓得浑身一震，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把头埋得更低了。
“就你这水平，能上首附也是种本事，你账上凭空多了这么多款项，难道也是死侍强送你的？”
林景自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吸了吸鼻涕，道：“我可以把剩下的散播的地点说出来，饶我一命，怎么样都可以。”
盛听和盛胤相视一笑，把摄像机关停了。
……
谢昭正对着镜子，把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拆了下来，左看右看，叹息一声。
“姐，还疼吗？”谢沅心疼得不行，眼泪马上又要决堤了。
“打住，我不疼了。”
“那你叹气做什么？”
谢昭道：“留疤了，不好看。”
“啊？”谢沅完全没想到是为这个，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这时，门外敲了两声，外面的人道：“用好药就不会留疤。”
回头见来人是季娴云，谢昭一愣，怔怔地看着她。
季娴云进来，一眼就看见她脖子上那道惊心的划痕。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手里头攥着一只小罐，递到了谢昭前面。
谢昭心头一动，抬眼看着季娴云。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给你东西，你就收着吧。”
“……谢谢。”谢昭把那只罐子抓在手里，又看了她一眼。
季娴云有些不自然地把头撇到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昨晚的事我听说了。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假，你恢复好再去上课。”
她头撇着撇着和谢沅对上了视线，谢沅使劲儿对着她往谢昭那里暗示：多说点啊！
季娴云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会听，但是，好歹你别把自己的命搭上吧。”
“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你想干什么我也拦不住你。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以为你……”季娴云哽住了，她赶紧把头撇到一边，平复好情绪后，继续道：“上一次我就说了，这些事根本轮不到你来管，你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是要让我难安吗？”
谢昭道：“我没想那么多。”
“是，你正义凛然，你嫉恶如仇，甚至为了抓到罪犯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要我责怪你不让人省心，大概是没资格。但我只是怕你，又不是恨你，这几个月我进的医院够多了，每一次见面你都添新伤，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见到你的……”
谢沅一惊，扭头看了一眼谢昭，她不说话，拼命忍着没有落泪。
对面的季娴云却是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她走上前，半蹲在谢昭床边，“我这个母亲做的不好，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他，就把你往外推。我是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我也不想你靠近危险，我要的不多，只希望你平安就行。你就听我一句，别再参和这些事了，行吗？”
谢沅来回地看两人，捏紧了衣角。
季娴云与谢昭不和是她打小就知道的，个中缘由却从不知晓，但她也看得出来，是季娴云亏欠谢昭。
当母亲的，怎么会怕自己的孩子？谢沅不明白。
谢昭沉默良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与季娴云平视，理智逐渐回归。
谢昭道：“我不答应。”
“姐……”
季娴云怔愣了好一会儿，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她问道：“你恨我吗？是想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不是。”谢昭道，“自从我跟你来到首都，基本上，都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没有多少天是快乐的。但是，和盛听一起做这些事，我找到了自己的意义，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只有这件事你不能干涉。”
“你们？！”季娴云瞪大了眼睛，看向谢沅。谢沅艰难地向她点了点头。
“还有这件事，你也不能干涉。”谢昭补充道。
季娴云道：“你和她怎么样我不管，你喜欢谁，我也不干涉，但是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她背后都有谁，你还不清楚吗？她可以参和，你可以随便参和吗？”
“这是两码事。”谢昭把手从她手心抽了出来，道：“我知道你的苦衷，理智上，我不恨你。我们都各自退一步，我不求你别的，你也不要管我。”
季娴云怔怔地看着她，回过神来，轻轻笑了一声。
她站起身来，擦了眼泪，点点头，“言尽于此，我不好再说什么了。你可以放开去做，只是有一点，你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沅沅，照顾好你姐姐。”季娴云看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了，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出了病房。
谢沅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和谢昭说了一声，便赶快追了上去。
谢昭在空荡荡的病房里静静地坐着，闭了闭眼，叹出一口长气。
“妈，妈！”谢沅总算在医院门口撵上季娴云了。
季娴云已经收拾好表情，对她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姐就行。以前都是她在照顾你，我从没问过她愿不愿意，我对不起她太多，又没办法接近，只好由你来帮我了。”
“妈……”谢沅挽着她的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为什么……怕姐姐？”
季娴云拍了拍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的长椅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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