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炽也不再想应付宴会了,和大伯草草打了个招呼后回到了卧室。
林煜跟在他身旁。
从早上,宁炽匆匆瞧了齐修一眼,就没有见到他了,此时不禁绕过庭院去找客房。
打开门,里头空无一人,他喃喃了一句:“奇怪”,也没太在意。
等到了宁炽的卧室里,林煜才问道:“哥哥在找什么?”
宁炽随口答道:“一个朋友,昨晚来这里做客,没有好好的招待他就走了,感觉有些失礼。”
林煜压下阴翳的情绪,倚靠在门板上,环胸抱臂:“哥哥好像有很多朋友。”
“嗯?这样吗?”
“嗯。”
林煜斟酌着语气,努力摆出没有嫉妒的羡慕姿态:“我看到的就不少,比如那个金黄色头发的小孩,又比如艾希,好像哥哥来了之后,这些人也跟着前仆后继的围绕在哥哥身边,就像蜜蜂见到了鲜花一样。”
宁炽动手叠着被子,闻言,竟然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的朋友真的很多吗?
算上晋越,任墨,其他的倒是很少聚会,也很少见面。
他摇摇头:“也不算很多,大多数时候的朋友,都只能陪伴着走一段路,再分道扬镳,至于知心朋友嘛,也就那么一两个左右。”
“人生总要有一群人一起过才热闹啊。”
“是吗,看来我和哥哥一点也不一样。”林煜回答。
宁炽来了兴趣,转头好奇的问:“那你是怎样想的呢?”
他很想听听林煜的想法。
林煜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多数情况下我最喜欢一个人,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寂寞。”
竟然是如此诚实的回答吗?
在宁炽的认知中,这些怪物一样的人就和身体里满是机械零件的极激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即便是别人抛出一些深刻的问题,自己也会回答的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这个少年,倒是很忠诚于展示自己内心的脆弱。
宁炽没有多想,温柔的开解:“这很正常,你已经长大了,很想找个人为伴,很想安定的生活,这都是长大的表现。”
他又调侃道:“话说回来,凭借你的外形,应该有不少女孩子青睐吧,怎么样,在军队这么多年,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煜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嗯?”
宁炽收拾床铺的手僵了一下,他抬起头,恰好和林煜对上。
那双幽深的瞳眸,干净纯粹的好似被帕子擦拭过,但由于太具侵略性,且黑白分明,直勾勾的盯着人时,像是野兽正窥伺着自己的猎物,让人打心眼里悚然。
宁炽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他也不知道林煜会不会向别人投入这样的神色,但无疑,后背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让他有种想要从口袋里掏出枪来的冲动。
他悄然低下头,心里忽然涌起无法忽视的异样,却装作开玩笑,道:“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这可难办啊,那你的寂寞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不会是被东欧孤立,所以经常私底下哭鼻子吧。”
“不,是占有。”
少年言简意赅。
宁炽一愣,冷不防脚步声却踩着地板响起。
分明没有杀意,却无由叫人心慌。
低沉的嗓音由远及近,就像是冷冰冰的寒气,从四面八方禁锢住宁炽,“我想占有一人,想占有他,想的快死了。”
两人一前一后,靠的极近,宁炽能闻到一股干净的气息。
是属于这个人的气息。
几天前在船上时,两人共用一只沐浴露,偶尔睡醒后,宁炽便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那股馥郁的花香。
现在这股花香已然消失,重新变成了极具个人标识的气味,便很难让人忽视了。
感受到身后压迫十足的体型,宁炽变了脸色,正要推拒时,少年却顺着这个抱住他的姿态,手臂绕过腰间,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本相册。
危机解除。
直到那白色的袖子从视线中挪开,宁炽的心才重新放回了嗓子眼。
他承认,自己方才被这少年吓了一跳,但想想,他根本没做什么过分的举止。
就连那句话,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的真心剖析。
应该是错觉吧。
他竟然会误以为,这孩子在对他**。
林煜却脸不红心不跳,拿起相册翻开起来。
里面全是些林煜和别人的合影,开心的,搞怪的,不少都是些老照片,边缘泛黄,还有些是新增的,搁在相册的后面。
忽然,他的目光停住,指尖颤了颤。
他抬起头,问道:“这是谁?”
宁炽不明所以的凑过去,瞧见了一张大头贴。
拍照的背景是在大学的门口,身后还有学校的招牌和大楼,两个少年身体挨得很近,一个少年侧头亲在另一个少年的脸上,两人手牵着手,青涩的脸庞上笑容甜蜜。
宁炽在心头呐喊一声,自然伸手过来夺,但林煜的手却陡然抬高,差点让他摔倒在他的怀里。
接收到质问的眼神,他底气不足:“这个,这个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林煜完全不信。
宁炽沮丧道:“好吧,是前男友。”
前男友和他读的是同一所大学,毕业时两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并且在校门口拍下了照片。
只是誓言很快被打破,过了几个月后,宁炽就撞见了对方和另一个男人从酒店出来。
这张照片早就被宁炽遗忘,但没曾想,今天却被林煜翻了出来,也让他回忆起了那段黑历史。
林煜问道:“那哥哥还有和他联系吗?”
宁炽坚定的摇摇头:“我无法原谅背叛的人。”
虽然过几日后,前男友就和他发了信息,声称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并祈求宁炽的原谅,但宁炽还是很绝情的拒绝了他。
林煜再次望着照片上的两个人,不再说话。
他眨也不眨的盯着伸手的少年,晦暗的情绪在眼眸中闪烁,宁炽在少年面前露了老底,本身就很窘迫了,趁着林煜专心,劈手夺过了相册,合上放进了抽屉里。
“好了,不要再看了,睡觉吧。”
林煜点点头,跟着乖乖上了床。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宴会已经解散,几个机器人清扫着地面,宁炽打了个哈欠,走到了餐桌上。
醒来时,林煜就已经走了,并且留下了一个字条。
大概是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告知。
在餐桌上时,宁夫人还在赞叹:“是个很有礼貌的男孩子呢,长得也很标志,宁炽,他和你关系很好吧。”
宁炽不好意思道:“他是东欧人,而且比我小六岁。”
宁夫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啊,东欧的呀,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还说让你和他好好相处呢,不过,也没什么,毕竟还有个叫齐修的男孩子嘛,那孩子很优秀,你们说不定更合得来。”
宁炽:……
基本每次回来,都逃脱不了被催婚的命运,他啃着面包,当没听到。
等到宁夫人啰嗦完,匆匆出门,桌上只剩下了两人。
宁炽低着头,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但对面的人却没有放过他。
“你很得意吧。”宁湖开口了。
宁炽抬起头,宁湖停止了进食,正不善的盯着他
他和宁炽既是表兄弟,又是堂兄弟,因此眉眼生的极为相似,不过宁炽肖似父亲,相貌立挺英气,而宁湖随了宁夫人,五官清秀不少。
每当只有两人时,气氛总会降到冰点,这次也不例外,宁湖放下刀叉,冷笑一声:“人前装模作样,人后倒是挺会玩的。”
“两个都是你的小情人吗,还是说你们喜欢一起比较带劲?”
宁炽倒了胃口,放下了面包。
见他不吭声,宁湖却没有轻易放过他,“早些时候母亲要给你介绍的对象都是少将级别的资质,但有时候,狗改不了吃屎,比起优质对象,有些人更喜欢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是吧,哥。”
那最后一个音强调的极重,就像是踩在人的心弦上度过,宁炽冷着脸抬头,恰好对上了宁湖讥讽的目光。
他脱口而出:“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想想自己是怎么做的,怎么,前天喝醉酒撞了别人车的人,现在来教育别人吗?”
宁湖倍感好笑:“你是什么大人物吗,说也说不得?”
宁炽:“那你呢,对别人都不了解就评头论足,这就是婶婶教你的教养吗?”
宁湖眉头拧了拧,眼眸里的愤怒化为实质。
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彻底爆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过是冠着一个姓,在宁家就可以吃穿不愁,你算什么东西,母亲只是可怜你而已,充其量,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个下人!”
宁炽听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言论,已经完全免疫,他嗯嗯两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和这人争吵的兴趣,转身离开。
身后,宁湖还在气急败坏:“一个下人,在这里装模做样,野种,畜生!”
紧接着是碗筷全被掀翻,落在地上的声响。
张妈急匆匆走过来,惶然道:“这是怎么啦,又发起了脾气?”
宁炽阻止她:“先别走了,他在发疯,等他走了之后再收拾吧。”
张妈呐呐点头,不由嘟囔道:“两兄弟要是和平一点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宁炽在心里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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