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睡下了。
药物作用让他呼吸变得深沉而平稳。程砚坐在角落的陪护床上，并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瞬间照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一个隐蔽的软件被打开。界面加载出来，赫然是四个不同角度的病房实时监控画面。
高清摄像头无声地运转着，将病床以及周围区域笼罩在无死角的监视之下。其中一个镜头，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程璟沉睡中微微颤动的睫毛。
程砚靠坐在床头，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屏幕里的哥哥。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成了一个隐身的上帝，窥视着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世界。程璟所有的脆弱，所有的无助，所有不为人知的细微表情，都**裸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看着程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像是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孩子。他看着哥哥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看着那苍白失血的唇，在睡梦中偶尔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强烈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如同最醇厚的酒，让他微微眩晕。
他甚至会故意在白天，当着程璟的面，说自己需要离开一会儿，去处理一些事情。然后，他会躲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或者仅仅是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通过手机屏幕，欣赏哥哥在他“离开”后，独自一人面对黑暗时，脸上那份无法掩饰的茫然和……一闪而过的恐惧。
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表情。是剥离了程璟所有社会身份和坚硬外壳后，最本质的、最脆弱的内核。
程砚将其中一段程璟摸索着想要拿水杯，却差点将杯子碰翻，最终只能颓然放弃的视频，单独保存了下来，加密，标注日期。
这成了他独享的宝藏，是他权力的证明。
有时，他也会观察程璟独处时的状态。失明后的哥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躺着，或者靠在床头，空洞的眼睛望着未知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尊精美却毫无生气的雕塑。
但偶尔，程砚会捕捉到一些奇怪的瞬间。
比如，有一次，一只飞蛾不知怎么闯进了病房，围绕着顶灯徒劳地扑打着翅膀，发出细微的“噗噗”声。程璟的头极其轻微地偏转了一个角度，那双失焦的眼睛，似乎……正对着飞蛾扰动的声源方向。
又比如，有一次程砚故意将一本厚重的书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躺在床上的程璟，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这些细微的反应转瞬即逝，快得让程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个失明的人，对外界的声音和动静，本就该有反应，这并不奇怪。他这样告诉自己，将那一点点疑虑压回心底。
或许，他只是不愿意去深想。他太享受现在这种状态了，享受这种完全掌控哥哥一切的感觉。任何可能打破这种平衡的念头，都会被他本能地排斥。
监控屏幕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像两簇幽冷的鬼火。
在这片由他亲手构建的、无声的疆域里，他是唯一的观察者，也是唯一的王。他用科技的丝线，将哥哥牢牢捆绑，沉醉在这份扭曲的安宁里，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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