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见伎俩被识破,徐加祯不情不愿睁眼,褐色的眼瞳有些红。

“估计是昨晚感冒引起的。”说完他还握拳轻咳几下,显得有些虚弱。

提起昨晚,不就是那场车祸嘛。

柴珠把解开的安全带又系上:“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吃颗布洛芬就可以了。”徐加祯摇头,倒是善解人意:“外公好不容易盼来你,我不想让他老人家失望。”

说完他侧视,视线滚烫灼热,犹如曾在冰川底下的火焰。

“可是我知道你有去看过他,对吗?只是你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最后语气还有些酸涩,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闻言柴珠沉默不语,在徐加祯出国的这些年,她其实有偷偷去看望过徐外公。只不过这是秘密,两人保守的秘密。

她其实心里还是气的,既然徐加祯毫不留情的走,那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消息通过任何途经传出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加祯竟然还是知道了。

“你在乎吗?”柴珠自嘲,嘴角轻蔑一笑,心里却微酸。

既然当初走得那么决绝,又何必故作深情,她才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言不由衷。

徐加祯静静看着柴珠,清冷的容颜染上柔和。

“我当然......”

车窗被敲响,主副驾驶玻璃上各映出了一个小鬼头的脸。

小芒跟小海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正用手挡在玻璃上朝车内看,各自的表情都很戏谑。

柴珠被吓了一跳,随即按下车窗。

“你们好啊。”她笑盈盈的打招呼,企图掩饰尴尬。

“真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小海一脸唏嘘。

“都怪你非要来那么早,晚点不就好了。”小芒噘嘴。

柴珠笑容僵硬,眼角抽搐。

徐加祯面无表情下车,然后长臂一伸就把小海锁喉,同时朝小芒微笑:“来,到表哥这里来。”

小芒虽然年纪小,但是个人精,他察觉到自家表哥的低气压,立刻跑得远远的,果断抛下老弟,转而躲在柴珠身后。

八年过去,曾经的正太双胞胎已经长成了长手长脚的帅小伙,只是性格依旧古灵精怪。

四人进了屋,徐加祯的舅舅徐毫正跟徐老坐在客厅里下棋,见到他们纷纷停下动作。

“小柴,好久不见。”徐毫冲柴珠点点头。

徐老看到柴珠后很高兴,眼底的欣慰骗不了人。

“外公好久不见,这是给您带的礼物。”柴珠把东西放在桌上。

徐加祯眉头一挑,双手插兜笑而不语。

“回来吃顿饭还带什么礼物,你看加祯就不带。”徐老哈哈大笑,不忘打趣自己的外孙。

“我带柴珠来看您,这还不算吗?”徐加祯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举起茶杯开始倒茶。

一杯雾气腾腾的绿茶被放到了柴珠面前,她收拢心思优雅入座。

“现在小柴是小柴,你是你,不能混为一谈。”徐老像是想起什么,直摇头,下棋直接将军。

徐毫一惊:“诶,爸,说好有来有回的,你干嘛直接冲啊。”

柴珠不懂下棋,刚坐下没多久两个小家伙就缠着说要带她去看刚到家的亚马逊镭射。柴珠被磨得没办法,就跟着他们去了。

“爸,赢了还不开心?”徐毫发现自己老爹忧容满面,遂调侃。

“看到徐加祯,我就不开心。”徐老直接贴脸开大。

“我去换衣服。”徐加祯欣然起立,不等徐老赶人自己就走。

等到他上楼后,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不少疑惑。

“你说他们和好了吗?”徐老皱眉,实在是有些拿捏不准年轻人的心思。他大概懂得当年的一些事,知道柴珠跟徐加祯闹了别扭,可至于是什么别扭两个人都不说,就这么冷战了八年。

他也曾对柴珠旁敲侧击,只是都被对方滴水不漏的挡了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把两个人凑到一起吃饭想要缓解一下冷战氛围,这倒好两个人又开始说话了。

只是这关系怎么怪怪的呢?

“我看没有。”徐毫拿起当年追自己媳妇的智商,直摇头。

“是还差什么呢?”

“呃......”徐毫冥思苦想,最后憋出一句:“可能是加祯年纪大了,没什么魅力了吧。”

“......”

--

柴珠对蜘蛛这类爬宠还是心有余悸,不过长大了的小芒跟小海很有绅士风度,不在强求让柴珠亲近那些小可爱们。

柴珠就远远站着,眼里像有一层雾,不知道弥漫着什么。

“姐姐,以后你经常来我们家吧。”小芒一面摸着蜘蛛,一面冲柴珠笑。

徐家人的基因无疑是强大的,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少年意气风发,眼神明亮而狡黠。

“为什么?”柴珠靠着门框,好整以暇。

“因为只要你来了,哥哥就回来。”小海探出小脑袋,笑得虎头虎脑。

“......这里是他的家,他自然会来。”

“不是的,哥哥曾经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把我跟小海都吓哭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是急匆匆的走。”小芒摇头。

“我知道哥哥是又怕自己吓到我们,可我们是家人啊,要帮助他而不是怕他。”年纪最小的小海一本正经,完全不像那个喜欢恶作剧的男孩。

生病?

柴珠一愣,眼睫微颤。她突然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面色不由得白了很多。

吃完饭时,徐加祯坐在柴珠旁边。他仔细观察女孩,语气带着试探。

“不舒服吗?”

“没。”柴珠摇头。

她倒是没事,只是徐加祯还发着烧。不过看他无所谓的态度,估计是不把这场病放在眼里。

饭后徐加祯的舅妈拿出自己泡的桑葚酒邀请大家品尝,柴珠要开车就拒绝了,而徐加祯自然也不喝。

“你们不在这里住一晚吗?”舅妈就问,“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不用了,明天有早课。”徐加祯淡淡说,优雅放下碗筷。

他吃得不多,虽然表情镇定,但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隐忍什么。坐在身旁的柴珠看到后,随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忧虑看向对方。

离开的时候徐老给他们塞了很多东西,都是L市的特产。柴珠把东西放到后备箱,一一道别后驱车离开。

她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山路,但心思却在身边人身上。

“你不舒服。”她几乎肯定。

“胃有些难受。”徐加祯也不装了,恹恹的靠着椅背。

看着他明明就很难受却偏偏不在意的模样,柴珠咬唇,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爱装。”

“什么?”徐加祯笑了。

“说你,真爱装!”装的云淡风轻,装的满不在乎。

车子一拐,直接开往医院。

--

徐加祯一直都很爱装,这是柴珠后知后觉才发现的。

就比如他明明很痛苦,却偏偏云淡风轻像个没事人一样,让人无法拿捏他的心思。就好像是玻璃罐中的蝴蝶,虽然它在那里,可他从不属于你。

医院里,医生询问徐加祯的既往病史,然后就给他开了一些药。在等待取药的时候,男人坐在椅子上,高大的肩膀有些瘦削。

“第三次了。”他喃喃。

一直紧盯着药房屏幕的柴珠没听见。

“第三次了。”

这次她听见了:“第三次什么?”

“这是我们第三次在医院了。”徐加祯歪头,碎发凌乱,却没打散他的从容。

“所以跟你见面真不吉利。”柴珠倔强转头,栗色的发丝划过,散发淡淡的香气。

徐加祯看得入迷,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那缥缈的虚幻的如海市蜃楼一般的美妙梦境终于出现在现实,可他的手苍白无力却布满伤痕,还带着腐朽的气息,不配触碰美好。

“唔。”徐加祯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立刻从额头滑落。他收回手,捂着腹部隐忍。

“你怎么了?”可那声轻微的呻吟却被柴珠敏锐捕捉,她回过头就看到徐加祯痛苦蜷缩的模样。

“你到底怎么了?”柴珠慌了,苦心经营的淡定荡然无存。

她坐到徐加祯身边,对方立刻靠了过来,丝毫不带任何犹豫。柴珠摸摸徐加祯的额头,竟然滚烫如火。

这家伙一直都在发烧,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柴珠忍不住生气,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的轻轻安抚:“你等会儿,取完药就能打针了。”

男人靠在女人的肩颈处,虚脱的他像座沉没的冰川。徐加祯把脸埋进柴珠怀里,脸颊触碰到柔软的衣物,像是寻找到了慰藉。

“好冷。”

“我让人给你送衣服。”

“柴珠,地下室真的很冷,没有人回应我,哪里好黑。”

徐加祯突然发起高热,嘴唇一片苍白。他死死抱着柴珠,说着胡话。

“我不想再进去了,我想要一个人来救我。”

在护士的帮助下,徐加祯被抬上了病床。药液顺着针管输入他的体内,在冰块的作用下高温缓慢下降。

柴珠看着床上苍白如纸的徐加祯,心情复杂晦暗。

其实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柴珠早就淡忘了当初的事,她原本以为对徐加祯如星火般压抑隐忍的爱恋也会随着三千英尺的高空而逐渐冷却。

正当她觉得自己走出来了,却没想到当徐加祯再次出现时被覆灭的火种顷刻间点燃。

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啊。

柴珠苦笑,俏丽的面庞挂着些许哀愁,如掠过天空的孤鸟。

“徐加祯,好眠。”

等输完最后一瓶药液后,疲惫的柴珠看了已经退烧沉睡的徐加祯一眼,接着慢慢关上病房的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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