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寻算是明白了，像今天这种一本正经的会议，她最多只能维持两个半小时的专注力，多一分钟她都得晕头转向。
将近六点，被空调暖风吹得口干舌燥的温寻喝完最后一口水后宣布会议结束。李漾要请客吃饭，她需要先走一步去饭店点菜，留下温寻和另外两位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手头的资料。
那短暂的中场休息确实有用，黄自如后来和她说话的口气相对客气许多，也没有继续在游隼计划的受资助标准上钻牛角尖了。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在温寻心里的印象，真的很糟糕。
一切都归整好后，顾维滔主动提出载温寻到用餐的饭店，温寻打听了下饭店的位置和路程后看了眼时间，“嗯…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先回趟酒店吃药，今天风好大，吹得我有点冷空气过敏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
“行，麻烦了。”
兆县的县城区不大，从开会地点出发，到温寻入住的酒店只需过三个红绿灯，在来的路上，她有观察过。
只不过她坐在顾维滔的后座数过三个红绿灯后并没有到达酒店，刚想问问这是到哪儿了，对方就将车靠边停稳。
温寻望了望窗外，这儿看起来像是个市场，不知道他是不是要顺路做些什么。
对方解开安全带，转头向温寻礼貌留言，“稍等我一下。”
“哦，好的。”
顾维滔下车后，温寻的视线隔着车窗玻璃对外面的街道扫荡了几下，随即打开了手机地图确认这座市场与酒店之间相隔了多远的距离。
步行的话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温寻打算明天早上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特色早餐。不做博主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钻进市场吃好吃的了，想想竟有些怀念。
其实发生了那么多混乱的事后，陆宁宁有劝说过她，让她不要彻底退圈，可以暂时休息一阵子。毕竟网友的脑袋都像金鱼，等风头一过，互联网就没有记忆了，无敌小寻也能秽土重生。
温寻不是没有思考过，但那些没有结论的思考只会让她更加迷茫，所以她索性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不去管它，没准什么时候她能真正做到不去计较那些难听的话，她就可以继续用那个账号做点什么事了。
反正不是现在。
低头紧盯着手机地图发呆时，顾维滔不声不响地回来了，他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也将手伸向后座的温寻，把她从放空中叫醒。
“兆县冬天很冷，温经理别冻感冒了，吃点冰糖雪梨润润肺。”
温寻接过他勾在手指中的塑料袋，将滚烫的大纸杯捂在了自己手心，暖意瞬间穿透整个身体，被冷空气连累到的嗓子也貌似没那么疼了。
“谢谢谢谢！”她对着顾维滔笑笑，然后掀开纸杯的盖子，给杯内的热气一个逃脱机会，“我去，这么大一颗梨？”
“嗯，我们兆县梨又大又甜，回头我给你送一箱尝尝。”
温寻拿起夹在塑料袋里的小勺戳了戳杯子里的梨，然后沿着开口的表面刮了两下，舀了一块软糯的梨肉送入口中。
她又心急了，才会忘了自己的脸能被热气蒸得发烫，那么杯中的梨肉也会把她舌头灼烧。
“送礼就不用了…”温寻被烫得口齿不清，“我不收受贿赂哈，公司有清廉条例。”
她嘴里那块梨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从舌尖推到了舌下，舌头受不了那温度后，又被她藏在了还没长出来的那颗智齿旁。
顾维滔从后视镜里看到温寻面目狰狞，飞快地抽了一些纸巾递给她，“可以放凉了再吃，吃得太烫对食道不好。”
“谢谢。”温寻拿着那些纸巾，抱歉地将那块梨肉吐进了手掌心。
“那也不叫贿赂，温经理是客人，又是愿意帮助兆县儿童的好人，我代表教体局请贵客吃点水果没什么。”
“哎呦，顾科长真是抬举了，我就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这就算好人了？好人的定义也太随随便便了吧？”
顾维滔低头笑笑，拉好安全带后便将车开回了主干道，“这可不是抬举，除了我们局里，就只有温经理你替兆县的学生考虑过改善体育教育这件事了。”
“那咋了？那还不是没办法照顾到所有学生，让所有人都满意？”
顾维滔知道温寻在说什么，他唉声叹气着，听起来十分无奈。
“老黄只是有太多顾虑了，他也怕这种挑性别的资助引发舆论，被说不公平罢了。”
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
温寻将不停扑向她脸颊的薄雾吹散，也试图让心里的苦涩跟随那些热气一同赶走，只可惜，无敌小寻是个十分记仇的女子。
她实在无法忘记黄自如在楼道里和顾维滔说的那些话，他说温寻做的这些事，不过是打着慈善的旗号给她的丑闻洗白罢了。
他还说，谁知道温寻这样的人专挑女童去资助，会不会把那些小孩子的三观带歪，一个两个离开兆县，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不守妇道、哗众取宠。
然后顾维滔回答他∶先看看再说吧，有资助总比没有的好。
温寻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想说的话其实在计划书里、在会议上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了，然而，还是不能让所有人都能明白她这么做仅仅是想尽可能地给困境女童创造未来罢了。
唉，惹过争议就是原罪，温寻摇摇头没有接话。
步行需要花费十来分钟的路线开车只需要三四分钟，话题在抵达酒店的那一刻终止了，温寻对故意不接话这件事的负罪感也就减少许多。
她提着那杯冰糖雪梨下了车，也向顾维滔打了声招呼，然后火急火燎地钻进酒店大堂，步伐与按下电梯按键的手指节奏都带着相同的急促。
第一次扮演身负重任、独当一面的温家人真是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房间后，温寻在入户处的落地镜前驻足，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就是一通严厉警告。
“温寻，不许玻璃心听见没有？有人在背地里说你坏话也不许难过！你现在不一样了，你是胸怀大志的女人对不对？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在意那些没有价值的评价的！你再把风言风语听进心里试试看？小心我揍你！”
“不许揍…”
某处飘来一声幽幽的反驳，温寻还没有完成自我洗脑，就被被窝里露出来的脑袋吸引走了注意力。
她纳闷地走到床边，纳闷地戳戳温淮川的额头，“原来你没走呀？”
“我没有和你好好告别，就不会走…”温淮川微微抬眼，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而且…我开不了车了…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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