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方盼盼家长这一关后，温寻留在兆县要做的工作相对轻松很多。她每天都带着黄毛的二臂小子在山里游荡，流窜于各个小学了解体育教育的实际情况。本就不文静的姐弟俩在大山里爬高上下损失了好几双鞋，但是也因此收获了一份宝贵的调研数据。
比如走访的十二所小学里只有五所县城小学的体育设施完善，越往乡下走，场地与设施就越缺乏。不是缺少田径场地，就是器材紧缺。
而器材破损显著、利用率不高、没有规范使用的现象也在那些设施完善的学校里普遍存在。
因为教师团队的教课水平参差不齐，温寻在收到的问卷里也发现，县城的小朋友课上练习仰卧起坐、跳高、跳远、跑步的频率要比村里的小朋友高，而村里小朋友的体育课更多是跳绳、踢毽子、跳皮筋。
比起大球运动，全兆县的小朋友都似乎更喜欢小球运动，有部分学校的小朋友表示如果有老师教，也愿意尝试足球和篮球的比赛。
当然，温寻最最熟悉的排球直接就在走访过程中坐了冷板凳，唯一一所上排球课的学校，也只是让小朋友们自己垫球计数玩。
问卷数据的最后温寻发现了，兆县的女孩子们对体育课的热衷程度远远没有男孩高，很多小朋友都在问卷里答，她们喜欢体育课是因为体育课可以聊天和玩。
温寻不认为这是某种必然的规律，什么男孩喜欢运动、女孩喜欢过家家都是放狗屁。她们不是不喜欢运动，只是没有人教、没有人引导、没有人告诉她们运动意味着什么。运动也分很多种，她们只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罢了。
走访调研是在出差结束前十天完成的，又和顾科长的同僚们花了一周时间拟了一份初步教学方案和采购明细，这些工作几乎都是在温寻自己鸡自己的情况下完成的。
涂嵩那人带着温亦枫来出差，也只是替温寻开口把慈善总会的对接人换成了一位女士，再带着公章签了几份合同罢了。然后他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温大少在山里给大小姐当看门狗。
温寻能理解，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恒越体育这阵子又被声讨了。涂嵩他当然要回去和球队俱乐部解约，再配合受贿案的一系列调查。
但不能理解的是，为了抵消负面新闻的影响，温竺山那老登直接花钱买了公关稿，把温寻搞公益的事情铺天盖地地宣传开了。
本来是想低调做事的，这下好了，温寻一上网发现自己又在挨骂。
留在兆县的最后一天，是宋玉娟第二次化疗入院的日子。回程的车票在下午，但温寻还是早早收拾好行李，抓着温亦枫往医院里钻。
本来是她来慰问宋玉娟的，提前送给两个孩子的新年红包刚刚塞进家长的手里，温寻就被病床上躺着的那位反向安慰了。
“温老师，报道我都看到了，我不知道评论里为什么都在骂你，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做这些事是背负了不小的压力的。钱我不能收，你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调节一下心情。你是做大事的女人，心态一定要好。”
“哎呀！我早饭吃了牛肉面！可好吃了！你看我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吗？”温寻捏住被退回的红包，反手就塞进了宋玉娟搭在床尾的袄子口袋里，“姐你放心吧！我心态好着呢！谁管他们怎么评价我啊？”
“可妹子你究竟是有什么罪过…他们要那样讲你？什么又出来作秀、装善良、没完没了了…你人并不坏，我不理解…”
温寻才不会把自己惹事添乱的光荣事迹讲给宋玉娟听，她要是说了，宋玉娟都不敢把小孩交到她手里了，那哪能行？
她揉揉脑袋，憨憨一笑，“切…我人坏不坏，还不是姐你亲自接触下来得出的结论吗？所以我们不去管那些接触不到我就骂我的人，他们生活有压力，让他们骂好了。再怎么骂，我照样要带兆县小朋友上体育课不是吗？”
“嗯，到时候兆县因为你的努力出了冠军，看他们还说不说你作秀。”
到时候吗？
“到时候”这个词特别模糊，温寻以前总会用这个词给自己画大饼，但她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不过现在想做的事越发清晰，“到时候”三个字也渐渐有了明确的节点。
她托住两颊，假装害羞地向宋玉娟发嗲，“那冠军妈妈，到时候的冠军会是方盼盼小朋友吗？”
宋玉娟受不了温寻甜腻的发嗲声，根本不好意思和她对视。但那落在雪白被褥之上的慌张眼神里似乎也有对“冠军妈妈”这一身份的遐想。
「老板夸我做得好」「客户对我做的扇子特别满意」，这是最近与宋玉娟的聊天记录里频繁出现的话。
她说自己在过去三十二年的人生中收获到的夸赞加起来还没过去七天多，她也开始在聊天中，模仿着自己收到的夸赞，对温寻多次夸起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温寻觉得之前温淮川所说的“妈妈嫉妒女儿有未来”的情况在方盼盼家里不会存在了。方盼盼的妈妈已经看到更好的未来了，她也会希望女儿有未来。
插着滞留针的那只手缓缓盖在了温寻手背上，一时间温寻分不清她们俩谁的手更冷，但这并不重要。
“盼盼的成绩…确实一般。上体校对文化课要求不高，她起码能混个文凭对不对？”
宋玉娟松口答应女儿上体校这件事是必然的，只是提前完成了任务，不用在漫长等待中倒计时，温寻也难掩激动和喜悦。
她对着自己另一只手掌心哈了哈热气，覆在了宋玉娟因输液而冰凉的手腕之上，“冠军妈妈，你的眼光还可以放长远一点，你女儿万一在十几岁拿个田径项目奥运金牌，那清华北大都能直接录取了好吗？”
“那我不敢想，还是要脚踏实地才行……”
“嗯，不管盼盼将来会不会成为体育健将，她都不会因为失学困在大山里了对不对？上体校只是她踏出兆县的第一步，未来是怎么样的，要看她的努力了。”
“我会告诉她要刻苦训练，将来取得成绩后报答你的。”
报答这种东西，温寻不需要。就连和她有着过命交情的温亦枫不也照样躲过一劫，没有把新荣记的请客机会用上吗？
“盼盼要是真当上世界冠军，那也是她自己争气，又不是我替她去比赛的对不对？不和孩子说那些，不和孩子说那些。”
况且，不论是设想期、现阶段还是将来，温寻都不是为了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给自己做什么口碑而努力，她只是想让迷茫的小女孩少一点，让她们的可能性再多一点。
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想要分享幸运小女孩罢了。
无敌小寻两眼一睁就是挨骂的设定也是好不了了……不过观网络生态有感，有过负面信息的博主们确实都是两眼一睁就是挨骂，但谁又能通过吃瓜来了解他人的全部人格呢？还是做好自己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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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冰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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