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轻自贱

睁开眼是明黄的纱幔,祁微云有一瞬间的迷茫。身上之前普通的里衣换成了更加轻柔的缎袍。

他不知道自己烧了多久,看现在这样子,多半是被李恪知道了。

手指尖刚伸出纱幔,马上就有宫人来替他拉开了纱幔挂起,又规矩地退到下面,低着头问他需不需要起身。

这般贴心贴意、手脚利索的宫人可不是他那偏僻的梧桐轩会有的。梧桐轩就喜礼一个内侍,每日恨不得让祁微云事事自己动手。

养尊处优多年的小少爷哪里会照顾自己,刚进梧桐轩那阵子,祁微云把自己养得很差,衣袍都是乱穿的。后来反正也不出门见人,就天天穿件素袍也不束发,一个人在梧桐轩呆着。

下面的宫人一直没得到祁微云的回答,误以为自己打搅了贵人休息,马上就跪了下去请罚。

祁微云一下也慌了神,想起身将人喊起来,谁知这样一动,浑身都没力气,肌肉酸软得又将他整个人拉了回去。

“不是,你不必......”他一边龇牙咧嘴地躺在床上缓和着身体病痛的叫嚣,一边还要安慰以为办砸了差事被吓破胆子的宫人。

“我睡了几天了?”祁微云哑着嗓子问道。

“回贵人话,自您那日从梧桐轩搬来,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回话的是一个听声音年纪不大的小宫女。

那就是烧了快三天。

“你去找个内侍来。”祁微云本想说让小宫女找个内侍来扶他起来,他也没脸让一个小姑娘扶着他起床,谁知道听了这话,小宫女马上又开始磕头请罪。

“是青枝哪里做得惹贵人不快了,请贵人责罚便是,贵人莫要将青枝赶走!”

这个叫青枝的小宫女显然是被下了命令要好好照顾祁微云,以为祁微云要赶走她,脸都吓白了。

祁微云都无语了。真不知李恪又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胆小又听话的宫女来折腾他,和之前的喜礼简直是两种人。

“别磕了,不是赶你,”祁微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算了,就你吧,过来扶我一把。”

青枝看贵人没有赶走她的意思了,瞬间活了过来,赶紧凑上前来。

躺了太久,病又还没好全,连起身都费劲。祁微云自己都嫌弃自己这副药罐子的模样。

好歹在青枝的帮助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坐在床边,才意识到,这屋子有些过于的大了,而内饰也过于的豪华了。

这不是他那小得可怜的梧桐轩。

“这是哪儿?”祁微云问青枝。

“回贵人话,这儿是玉堂殿。”青枝老老实实回答道。

玉堂殿,那不是李恪的寝宫吗?祁微云抬头又看了眼床上那明黄得晃眼的纱幔。哦,原来是龙床啊,难怪睡着还挺舒服的。

他倒是无所谓住哪里,反正住在哪里也都是这样得过且过。

祁微云烧了这么些天,嘴里又干又渴,便自己靠坐在床边,让青枝去给他到点水来。

到底还是年纪不大,跑的时候跟个兔子似得就窜了出去。

不一会儿,德兴先笑眯眯地进了屋,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青枝和几个内侍。

“给祁公子请安。”德兴先冲着祁微云行了个礼,被祁微云拦了下来:“公公不必如此,公公是御前的人,不必冲我这个罪臣行礼。”

说两句,就因为喉咙干涩,免不了要清嗓子,咳两声。

德兴冲着身后的青枝使了个眼色,青枝赶紧上前给祁微云倒了杯温茶。

白瓷的杯子里,茶水清亮。

“这是今年新上贡的信阳毛尖?”祁微云闻着茶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德兴。

这种专供给皇帝陛下的贡茶,拿来给他这个大病初愈的人当清口的水喝?

御前最得用的内侍德兴带着青枝拿上来的,那就不可能是错拿误拿。况且,上好的贡茶,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个小宫女拿到。

德兴长得圆润,笑起来更是亲和:“这茶是陛下特地让奴才准备的,说是小公子爱喝,小公子快尝尝。奴才别的不行,泡茶的手艺在这宫里还是勉强排得上号的。”

祁微云用袖子掩着嘴唇又咳了两声。

小公子这个称呼许久没人叫过了。祁微霖少年及第,众人都称他一声祁公子。祁微云比祁微霖小几岁,等众人认识时,也不好再叫祁公子,便叫小祁公子,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小公子。

“我向来不懂什么东西好坏,这茶也只是幼年在祖父那里见过两次,有些印象。公公下次给我随便泡点什么都行,我常年喝药,嘴巴苦,就想喝点有味道的。”祁微云扯着嘴角勉强一笑:“这种好茶就不必了,给我也是糟蹋了。”

这话一出,原本等着邀功的德兴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找补:“小公子不必自轻自贱,您院里那畜生已经被皇上狠狠发落了去,莫听了那些下人满口胡说。”

可那满口胡说的下人,不是李恪派去的吗?祁微云心想。

当陛下身边的红人,察言观色的能力那是一等一的,德兴赶紧又说道:“小公子千金之躯,什么东西用不得。”说着多了几分揶揄:“皇上能用的,小公子都能用。”

祁微云没再争辩能不能用,配不配用。

连着喝了几杯茶水,嗓子总算不似之前那样刀割般难受了。他准备下床走走,却被德兴拦了下来。

“小公子,这玉堂殿够大,您躺得久了,是得活动活动筋骨。但万事都得循序渐进,刚起来,就别走太远。”德兴倒是真一副为了他好的模样:“这天刚入秋,外头的风是一阵比一阵冷的,您身子还没好全,那寒风也不分人的刮,万一......”

祁微云向来通透,一下就明白自己这是被囚在这玉堂殿里头了。

只是从一个破笼子,换成了个金笼子。

“我知道了公公,我不会给公公找麻烦的。”祁微云顺从道。

“什么叫找麻烦!小公子要真想出去,奴才让青枝给您准备个大氅,裹得严实些,也是可以的。哎呦,奴才们伺候主子,那是福分,怎么能是麻烦呢!”德兴担心祁微云误会,又解释道。

那就是不想让他被人看见吧。毕竟一个男人,又病得不成样子,出现在皇帝的寝宫,被谁看见了都不好。

祁微云不喜欢让人为难,他向德兴笑笑:“公公,我不想出去。”

话都这么说了,德兴也不好再越描越黑。又嘱咐了青枝几句,就退了下去。

德兴没走多久,膳食坊就送来了不少清淡的食物。祁微云胃口还算不错,用了一大半,但即使送来的分量不多,也还是剩了不少。

李恪是傍晚回的玉堂殿。

他登基不过一年多,很多事情也才刚刚步入正轨,政务堆积如山,常常去了梧桐轩,又要回来批奏折到深夜。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回玉堂殿是轻松的。

青枝下午来汇报说,今天祁微云要了茶水,又吃了不少东西,连中午的药都乖乖喝了个干净。

人醒了,倒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喂药,李恪觉得有些可惜。

可转念一想,人醒了就是好事。

李恪是和晚上的药一起出现在祁微云面前的。

两个自己都不太想看见的东西同时出现,饶是觉得自己已经麻木到不会再有什么能让难受了,也忍不住皱了眉。

但自信的皇帝陛下并不觉得那个皱眉的不耐有一部分是给自己的。

祁微云靠在床边,手上拿了卷书,头发就这样随意散在肩头,眼神故意一直落在手中的书页上,试图忽视存在感极强端着药碗的陛下。

他发现今天的药方有了变化,那味虎狼药被去掉了。大概是看他病成这副样子,就算再怎么用药,也提不起兴趣吧。

陛下与旁人不同,他从来不走寻常路。所以当祁微云用余光看见陛下端起药碗往自己嘴里灌的时候,震惊地抬起了头。

然后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下巴。

苦涩的药汁从陛下嘴里度过来。

祁微云都没反应过来,药已经顺着喉咙一点一点的顺下去了。

李恪得意洋洋地想:人醒了也可以这样喂药。

“咳!”祁微云终于得以喘息,脸庞泛起的红晕退散了些病气,连带着瞪李恪的眼神,李恪都觉得生动了许多。

他放开掐着祁微云脸蛋的手,满意地从小几上拿起德兴早早准备好的漱口清水,含在嘴里散了苦味吐出来,颇有些小人得志地对祁微云说:“不爱喝药,以后朕就这样喂你。”

祁微云欲言又止。

“陛下日理万机,倒也不必日日操心我。”祁微云婉拒道。

李恪没有在听,而是歪着头看着祁微云因为刚刚那番动作而散开的领口。

祁微云也注意到了李恪的眼神,突然心领神会,自嘲地笑了一声,便开始宽衣解带。

谁知李恪一把捏住了他的衣袍,有些不解地问他:“你就这么......这么一日也离不得朕?”说着还有些眼神躲闪。

谁离不得啊?祁微云气不打一处来,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陛下想先脱自己的?”

“太医说你受不得。”李恪义正言辞地拒绝。

啊,原来是这样。祁微云瞬间拢起褪了一半的衣袍,系得严严实实。

“那便睡下吧,陛下。”

李恪:别让他出去外边吹风又受了寒。

祁微云:我明白的,这是将我囚在这里了。

李恪发表论文《论夫夫生活未能对齐信息颗粒度导致追妻火葬场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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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自轻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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