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鲁冰花

再次踏进这里时,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宋彷只觉身边笼罩着无尽的黑暗,前方满是雾气,她举步维艰…

身旁的顾茉看着她越走越不对劲的状态,赶紧拉过她抱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在耳边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冷静一点小彷.”说到最后,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宋彷清醒了一点,也拍了拍顾茉的背,扬起一抹笑,眼睛通红“妈妈还在等着我,我们走吧。“

工作人员将两人带到一个房间内,经过查证已经确定该具遗体就是宋文书,因为从宋文书的死死握住的掌心中发现一张面前的女孩的照片…

宋彷缓缓走近面前台子,步伐缓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是当手指触碰到白布时,眼泪如同失去了控制的阀门奔涌而出,甚至听不见她发出的任何声音,可眼泪已经将眼下的白布浸湿。

宋彷捏着白布的一角缓缓揭开,身后的顾茉惊呼出声,上前握住宋彷的双肩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面前的遗体已经不能算是称之为遗体,焦黑一片,宋彷抬起想要抚摸的手指在触碰到的咫尺之间又收回,寒意从她的脚下蔓延至全身,呆呆地凝望着眼前的尸体,不能言语无法动弹…

旁边的工作人员拿出在遗体身上搜寻到的东西,递交给宋彷,可宋彷恍若看不见一样,顾茉伸手接过后一看原来是一张照片,是宋彷的照片。

工作人员解释着在找到遗体后因为面容已经看不清,只能找寻身上有无其他能指认身份的证明,之后从她紧紧握着的手中找到了这张照片,工作人员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照片取出,不过照片已经被烧毁了大半,还好照片中的人脸没被烧毁,所以遗体才能那么快被认领…

顾茉看着手中破损的照片拍了拍宋彷,待宋彷有反应后将照片放入她的掌心。

原本沉默流泪的宋彷看到掌中的照片时终于痛哭出声,连身体都站立不住,跪坐在地上…顾茉将她抱在怀里感受到颈间滚烫的泪水透过衣料直抵皮肤。

待感受到宋彷稍微平复了后,顾茉起身和工作人员交涉着什么时候能将遗体带回国内,工作人员答道“将手续提交的三天后就可以带走。”又交代了一句“请留下一个银行账户,我们公司会将赔款金额打到该账户上。”

在停留在英国的这段时间顾茉和宋彷就已经向当地领事馆申报遗体运送回国的事项,也与当地政府协商好以及递交了所有需要审核的材料…

宋彷和顾茉回到武安市的这天,天空好像也在和她们一起悲恸,飞机还没落地就已下起小雨,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雨势也逐渐加大。

大厅内程宿空早已等候多时,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要一同跟来都被他劝阻,宋彷刚进入大厅程宿空就看见了她,远远望去,消瘦的身影如摇摇欲坠的落叶下一秒就要落入泥土。

赶忙奔跑着朝着宋彷而去,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环住的手不住的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亲吻着宋彷的额角,感受到怀中的宋彷深吸一口气后将他推开半步,带着笑说了声“没事。”可程宿空看着她眼睛透着欲要滴出血的红。

宋彷安慰着他,又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先去殡仪馆。”

程宿空感受到宋彷握着自己手腕的一只手止不住的颤抖,泛着寒意,他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正要开口说着什么,可这时,宋彷将手突然收回,直视着他的双眼,无声的驱赶着他。

之后并未理会他,带着顾茉越过他直接前往殡仪馆。

将宋文书的骨灰带回家时,家中已经被布置成一片黑白色,宋彷缓缓将骨灰盒放置在灵堂正中央,抬手轻轻抚摸着已经沾染了她体温的盒子,脸上扬起浅笑,在心中默默说着“我们已经回家了,妈妈,你好好休息。”

回到家没多久,程立带着妻子易敏和程宿空一起来到家中,易敏抱住跪坐在灵堂前面的宋彷,轻声安慰着,程立夫妇待了很久才离去,宋彷向她们鞠躬致意。

程宿空放心不下她,和父母说了一声自己在这里陪着她,程立也就随他去。

在回国的第一天,顾茉就已经使用公司账号发布了讣告。

骨灰在家中停留三天,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合作伙伴和以往宋文书交好的朋友都来吊唁,宋彷鞠了数不清的躬,程宿空一直在旁边陪着她,耳边听了无数句的“节哀顺变。”已经一片木然。

顾茉在忙着处理公司宋总后续未完成的工作,只有晚上才能来家里,这几天程宿空一直在帮宋彷接待着从各地前来的吊唁的宾客,整整两天,两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宋彷更是宛如一张纸片。

晚上,大师前来安灵,宋彷静静的跪坐在骨灰盒边,看着对面的大师口中喃喃念着听不懂的梵音,只听清最后一句 “魂归来兮”召唤着流转在异国的亡魂回归自己的故乡,她终于…终于彻底清楚母亲真的离世。

可她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就连悲伤都好像被剥夺,她只能静静地跪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僧人来了又走。

下葬的这一天,宋彷捧着宋文书的骨灰盒前往陵园,她将妈妈安葬在了外公旁边,两个人能一起做个伴,不用孤单。

将骨灰盒放入墓地后,宋彷始终不愿离开让工作人员封土,跪在哪里伸手轻轻抚摸着,眼中满是温柔,程宿空看着她已经在那里半响忍不住抬脚想要将她带离,可手指松了又紧,他实在舍不得。

还是顾茉实在是看不了这个情形,上前去将她拢抱起来,轻声说着“让宋总入土归安,我们先起来吧小彷。”

宋彷才终于被带离,静立在一旁,看着骨灰被封存,母亲的照片被贴在墓碑的正上方,她微垂着头安静地看着照片上的面容,风,毫无预兆的刮起,将她的眼泪吹落…

等一切都安置好后,跟随来送行的人也逐渐离去,只剩下宋彷、程宿空和顾茉,两人站立在一旁,看着宋彷跪在两座墓碑前轮番磕头,程宿空揉了揉通红的眼。

不一会儿,听见宋彷说“走吧。“

他看着宋彷不再留恋的挺胸往前走,不再回头,可肩膀两边各落着一个大字,合起来是“孤寂”。

二十一岁的宋彷失去了她世间的最后一位亲人,从此以后只剩她一个。

两人紧跟在身后,回到家后,家中已经又恢复了一片清冷,连之前的布置也已经被撤下。还未进到大厅,宋彷就转身朝着紧跟在身后的程宿空说“你累了很久,先回去吧,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程宿空收回要踏上台阶的脚说了声好。

回到家中,顾茉将手上两年前宋总就已经立好的遗嘱递给宋彷,说着“小彷,这是宋总两年前就已经立好的遗嘱,其中对于房产、股份、以及名下其他的财产等都有一一说明,以及一些未表明的遗产我都列到了另一张表内,你这几天先休息,之后看完和我打个电话,我来处理。“

宋彷看着面前的一大叠资料,疲惫不堪地答着“好。“

又说“小茉姐,这几天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送走顾茉后,这个家中一片寂静,阿姨也被她提前打好招呼让她接到电话再来。

一步一步沉重的只余宋彷上楼的脚步声。

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后,宋彷就躺倒在自己床上,闭目休息,可辗转反侧耳边传来的是来自心脏剧烈的不加掩饰的跳动声,震耳欲聋。

睁开双眼,一片黑暗中,空中浮现出宋文书的脸庞,宋彷忍不住的伸手触碰,可手中是一场空,手臂随着麻痹感传来慢慢延伸到手指让她一时有点动弹不得。

恢复点力气后,宋彷将灯打开,起身穿鞋前往宋文书的卧室,一打开门,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床上,宋彷站在门口回想着妈妈的一举一动,缓缓踱步到床上,躺下。

她目光看着窗外昏暗的窗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浸湿枕头。

床上还残留着宋文书的气息,她嗅闻着,期望能将这股气息牢牢刻在自己骨髓中永不泯灭。

依旧是没有任何声响的哭泣。

昨晚不知何时宋彷终于睡下,待到早上醒来时眼角依旧残留着泪意。醒来后,宋彷并未起身,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妈妈的床上,仿若一只木偶,没有生命气息。

听到楼下传来的门铃声,宋彷终于动了动,可依旧恍若未闻,只手指神经似的弹动了几下。

直到楼下的门铃声绵绵不绝,她才终于起身,踢踏着拖鞋披散着长发下楼往门口走去。

一打开门,并未看见任何人影,眼下有片阴影,宋彷低头,赫然发现是几个打包盒,宋彷知道是谁,若是顾茉只会光明正大的将东西拿进屋内,只有他,因为自己说过会联系他后所以不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宋彷蹲下身将东西拿进屋内,关上门。

听见关门声,程宿空才从角落内出来,他按动门铃时迟迟不见脚步声传来,等到终于听见下楼声,他赶紧将东西放下,转身躲进角落,直到听见关门声才出来。

家中没有阿姨,她也不会做饭,这他都知道,他可以不打扰她,只希望她真的能联系他,不将他也抛弃。

接连几天,每天中午和晚上的饭菜都会准时送到家门口,只是一直不见人影。

再一次接到门外的餐盒后,回到屋内,宋彷将手机开机,给程宿空发了条短信。

一只耳:别再送饭了,我会让阿姨回来的。

好…那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见你。

一只耳: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后。

说完未等程宿空的回复宋彷又将手机关机。

发完短信的第二天,没有餐食送来。

宋彷这段时间,感觉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情绪莫名奇妙的焦躁,之后又出现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心脏的跳动无时无刻不在震耳欲聋的发出噪声,头开始出现时不时的刺痛感,入睡越来越困难但每次睡醒后一看时间不是傍晚就已经晚上,有时睡醒后她从床上不止怎地蹲坐在了角落内,且从手臂开始全身上下不同时间内出现了麻痹的状态,她预感到不对劲。

可她不想也不愿意在这个时间段前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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