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在超市门口探头张望,一看见这两个人姿势怪异地走过来,立即迎接着说了句什么,说完意识到大家都听不见了,只好给谢水流挤眼睛,但谢水流倒是一直没看她,而是一直看着闵瑜。
倒不是她这会儿还在恋爱脑,纯粹是挨骂了一路,她还得看着嘴型,上赶着继续挨骂,不然哪句漏了没听,说不定也错过什么关键信息,尤其现在闵瑜是全场唯一一个能听见声音的。
一路过来,李姐刚迎上来,闵瑜就近凑着凳子一屁股坐下了,倒是挺方便的,谢水流比划着比划着不知道怎么说,李姐翻了个白眼,对着手机一顿说话——语音转文字还能行,就是有几个字不太对,看起来李姐的声音也受到了听不见的影响,但看文字也不妨碍理解。
谢水流有样学样地大概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转文字,李姐翻了个白眼:“一会儿给杨枝甘露怎么解释?”
李姐已经把南边两个大概齐扫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关键线索,打印店倒是有几张零散的A4纸,上面都是些没有上面意义的文件,谢水流都拍下来了,也没琢磨出个什么,建议和李姐再从南往北依次扫一遍,毕竟她们来的时候也没见到杨枝甘露,大概是去厕所了。
说到去厕所,李姐说:“那个厕所也是流放地吧,不然怎么能有血?”
谢水流和李姐两头并进,超市里有一些过期物品,还有废弃的货架,上面灰霾重重,用眼神扫了一遍,排除了杨枝甘露在角落里躲着的可能,然后决定去厕所看看。
和闵瑜挨得那么近相处那么长时间,谢水流的鼻子近乎失灵了,时不时还流鼻涕,大概是坏掉了。这下她也不抵触去厕所了,一马当先,把灯在门口晃了晃,门是实心的,里面应该也看不到光,她推门——
门推不开。
公厕最外面的大门都推不开,李姐嘴上嘀咕着什么,看嘴型像是一看你就没吃饭或者你没力气之类的话,一屁股把谢水流拱到一边,毕竟那门年久失修,第一次进来探索的时候一点问题没有,这会儿偏偏就中邪了似的打不开,李姐无能狂怒地砸了好几下门,踹了两脚。
谢水流轻轻推她一下,用打印店随手捡来的纸叠了个扁扁的小方块顺着门缝插了进去,上下划拉几下,并没有闩上,谢水流把纸打开,写上自己的微信号,再叠了插进去。
“应该是用了阻门器,我在她背包里看到了,大概在上厕所,如果她看到的话可能会和我联系,也可能会觉得我们有毛病,不理会。反正该做的也做了。”谢水流打好字给闵瑜和李姐看。
李姐语音转文字:“都是女的,谁还信不过谁。咱们不像好人吗?”
谢水流说:“也能理解,毕竟咱们三个人,她单独一个,万一咱们是什么坏人团伙,她有警惕心也是挺好的。”
闵瑜冷笑一声,已经不理会公厕,往面馆走去,谢水流也跟上,看看时间:“快七点了,先去看看面馆旁边吧,我怕一会儿可能就有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李姐的消息。
明明大家都挨着,面对面,说话还是得靠微信,这样下去电量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天亮。谢水流一边走,一边指着面馆的开业时间,又指了指手机拍的补习班开放时间。
“我先假设,但我几乎肯定,我们要找的鬼信物就是李小个的怨念最深的寄托物。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流放地的鬼小孩,哪怕和我玩游戏,她也需要遵循基本的逻辑,不能平白无故就把我赢了。虽然那里是在居委会,但这里应该也是一样。假设李小个现在存在在这里,要倒退她的怨念怎么产生的,就只能是回家之后的这个时间。李小个四点半放学,回家之后先去补习班,我不知道上几节课,是五点五十就结束还是六点五十才回家,从四点半之后的某个时间开始,我们的听力慢慢没有了,到六点彻底没有了,也就是说。”
语音转文字的错误变得多起来了,就像人闭着眼睛走路,明明感觉是直线,睁开眼却绕了个大弯,感官失灵的影响开始浮现,谢水流还在调整错别字,速度就慢下来。
李姐着急:“也就是说什么?”
“哦,然后还有厨师,面馆的营业时间之后,他就出现了,我假设他在面馆营业时间会一直待在面馆,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也就是李小个叫他出来,或者别的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推测这个事情发生在五点五十或者六点五十到面馆闭店的八点半之间,而五点五十的这堂课后,什么都没发生,六点五十,补习班的最后一堂课也即将结束了。如果李小个在这儿,过一会儿就会出现在面馆了。”
“那就不能是面馆歇业之后厨师和李小个说话?”李姐问。
“也有可能,所以我们得赶紧去把面馆附近调查一下,”谢水流说,又看向闵瑜,用嘴型比划着,“这种地方,怨念本身的那个鬼,会出现在这里吗?”
闵瑜说:“不一定。”
谢水流思考一下,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抻着胳膊打开手电,人躲在李姐身后,让李姐去推面馆旁的小屋门。
门打开了,李姐抬眼看,拉了下绳子,屋子里灯亮起来了。
这间屋子好像一块塌陷的面包,天花板越看越低,一只油腻腻的白炽灯散着蜡黄的光,给屋子里抹上一股熏黄的旧照片质感,屋子里陈设一望而知,没有隔间,没有厕所,屋子正中是一只老式火炉,火炉上还有烟囱,通向被木板封住的窗户,屋子里一股霉味,还有从面馆飘过来的香气。
炉子旁边是一横一竖的两条床,一条单人床,一条一米五的双人床,单人床看起来是厨师睡的,上面有个黑乎乎的油腻腻的人印子,还有一个老旧的柜子贴着墙委委屈屈地站着,还弯下了腰,拉开抽屉,受潮严重,嘎吱嘎吱,一开始还拉不开,刚拉开就掉出来好些黑甲壳虫,谢水流立即把它扔下,转过头看别处了。
谢水流蹲下拿起火剪在炉灰里掏啊掏,一般这种地方会有重要线索,她还在掏,李姐忽然拽她,把一块干净得格格不入的褥子在她眼前抖落,褥子是灰黑格的棉布罩子,用自家针线在边缘加固了一圈。
闵瑜也不解,转而伸手去掏另外的抽屉,谢水流连忙扯过床上的一块布,叫她垫着,别把尸体的手不当手,李姐摇摇头,打字:“这屋子里住了个刚生过孩子没多久的女人,还有个吃奶的孩子。”
谢水流没伺候过月子,专心看李姐,李姐解释那个褥子是过去坐月子的女人常用的,因为生完孩子,下面还会流东西出来,不是生完孩子卸货之后就干干净净的了,又指了指闵瑜垫着扯抽屉的布说那应该是尿布,有准备好的一摞差不多的,说着就给她看那些洗得干干净净的棉布。
谢水流有点吃惊,虽然这屋子看起来家里比较拮据不讲究,但能开这么大一家面馆,不应该用不起尿不湿吧,毕竟是给小孩,而且并没有很久远啊。然后她又看看床,如果按照李姐说的,这里住着女人和小孩,那张床是厨师,那,李小个睡哪里呢?十岁的小孩,也不是随手找个缝就能塞进去的程度吧?还是说李小个其实就莫名其妙地在面馆写作业,其实和这家人毫无关系?
正思考着,闵瑜夸嚓一下把抽屉拿出来了,又端不动,任由抽屉砸在地上了,抽屉一出来,柜子终于撑不住了,往前就倒下来,李姐以超市抢鸡蛋的激情和决心冲上前,用肩膀顶住柜子,忽然眯起眼,蹲下身把柜子推到一边去。
柜子后头是个上锁的门,门上有块脏兮兮的玻璃,李姐拿过尿布哈了口气使劲儿擦出一片干净的地儿,连忙示意她们俩来看。
透过玻璃,这里居然直对着面馆后厨,厨师仿佛对这一切都无所觉,皱着眉头继续颠勺,扔饭,地上一团黏糊糊的蛆虫和垃圾。
谢水流也让李姐来看抽屉里翻出来的东西,是一摞摞现金,有零有整,撞在不同的塑料袋里,粗粗估计不出多少,但肯定不至于买不起个尿不湿的。
李姐感慨了一句什么,但因为没人听见,她就又转文字说了遍:“攒了挺久的,好久没见现金了,乍一看还有点唏嘘,这人民币什么版本的都有,挺有年代的,也不存银行,也不给孩子使,不知道想什么。”
三个人一起扒拉这些现金,李姐开始把现金往兜里撞,被谢水流拍掉了:“干嘛!”
不用语音转文字也能感觉出来她的情绪。
李姐说:“也没缺角啥的,就是旧了霉了,我去银行少说能换六成。”
说这些话没通过微信,用表情和口型已经一来一回交流完了,谢水流抢钱往外扔:“傀夫人给你的冥币,银行兑了没?”
闵瑜看了她一眼。
李姐有点委屈似的,抿住嘴,把钱抽出来几张,在一堆烂钱里面挑一些看得过去的,在手里揉啊揉,依依不舍地抉择着,忽然在这些钱里面翻出一张纸,谢水流抢先一步打开。
检讨书
爸爸,我从店里的抽ti,投了2元,买了xiang皮,自动铅笔,对不起,我不应该投家里的钱,我对不起爸爸,原凉我。
李小个
李姐没看清,劈手夺过,看完了,肩膀塌下来:“两块钱是什么事儿啊这孩子,犯得着这么……”而且还是买文具。
即便是小时候过得不算幸福的谢水流也有点同情李小个了,她看看闵瑜,希望能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看到一些默契,或者是不必言明的了然,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她从现在的闵瑜眼底只能看到漠然和冰冷,对方并没有被这件事触动到一些共同的回忆。只好低下头,忍着脏和虫子,抽走其余的抽屉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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