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林栖之是应付不来杨枝甘露这个人,还是到时候作为“谢水流”无法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好友一删也没有什么后悔药,谢水流接受事实,看向林栖之写下的几个人名,大概记住了,关上车门。
买了个紫薯面包和一瓶水,又买了一小捧鲜花,谢水流背着一个运动斜挎包,手里握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吃完,把垃圾扔进了墓园外的垃圾桶,神色肃穆地走进墓园。
三洛花园公墓,地方不算大,植物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墓碑也都算干净。谢水流一边瞥着上面的名字,一边往里走,大概规划了一下自己的路线,蛇形迂回,能把每个墓碑都纳入眼中。
天渐渐黑了下来,谢水流还没找到林栖之留下的名字,跑出墓园把林栖之放了出来,披着尸体,走得很慢。谢水流故意不去看那张闵瑜的脸,精神总会恍惚地将其看作是闵瑜。
谢水流还有一件事情不敢问,要是找到墓了,难道现场把尸体偷出来?她可没带铲子镐头什么的。
正想这事,林栖之停下了,站在一面墓碑前,闭上眼。谢水流也不打扰,等了一会儿,林栖之说:“算了,我们走吧,尸体朽坏了,没办法用。”
“那你怎么办?”谢水流看看墓碑上的名字,舒小通,又看看生卒年,怎么看怎么是个小孩子。林栖之已经走在前头,她跟上,半晌没听见回答。
“你去太平间替我偷几具尸体回来。”林栖之说。
谢水流:“这哪儿行啊,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林栖之回头一瞪,谢水流明白了,那句话是骂自己呢,不是认真让她去偷尸体的意思,她对林栖之或多或少也有了点了解了,一个鬼和自己未来将要穿的这具尸体互相端详着琢磨对方是什么质地,过了一会儿谢水流说:“你知道多重人格吗?你要不,先住在我身上?”
“你现在就这么想死了?真不错。”林栖之冷嘲热讽的,谢水流明白了,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是暂住不了的,小说里写的,什么住进眼球里,住进影子里,住进什么心里,寄生子宫里,这些邪门儿方法还不适用。
仿佛是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林栖之又说:“不借助外力的话,我单独待在外面,最多大概三到五个小时,我没有用全力抵抗过,如果抵抗或许会久一点。其实我也不必待在外面,只是我跟着你,怕你收集鬼信物中间死了,我就没办法直接跨过来取走你的尸体,交易无法达成。”
谢水流说:“谢谢,您真是敞亮。”
林栖之:“毕竟现在挂着闵瑜的皮,我怕你忽然恋爱脑地发神经,赶紧给你说清楚。”
谢水流:“说白了这交易就是,您也无法完全保证我逃单吧。”
林栖之:“除非你永远不去找守村人,你一进去我就会抓到你,我不担心。”
谢水流:“那我纠正一下,无法保证您的财产安全是吧?您在外面有其他朋友吗?活着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比如就连李小个也有个关心她的同桌杨枝甘露,或许也能帮上忙?就是我把您的朋友设为紧急联系人,每天点卯问安,要是我哪天没发消息,对方一看我定位,就跑过来给我收尸,送到居委会。这个方法您看满意吗?”
林栖之已经钻进车里,摊开僵硬的四肢:“而且你的八字也不是什么特殊八字,你刚说的寄生在你身上,咱们的情况不太适用。”
懂了,小说主角能有个随身的厉害鬼大佬当金手指,是因为人家本身八字硬,或者什么极阴之体,自己就一普通人,巧合地和与林栖之的长相身材相像,又有点缘分,仅此而已。
谢水流是真想给林栖之出谋划策,狗急了跳墙,鬼急了杀人,好商好量的自己还能实现愿望,要是惹急了对方,损人不利己,双输的局面谁也不想看见。
她上车思考了一会儿,打消了好几个比如去医院蹲守重症患者,太平间偷尸体,乡下土葬的坟地里偷尸这样的念头,转过脸想问话,就看见林栖之用塑料袋把自己裹紧了。刚刚有缝线崩开了,再活动下去一会儿脑袋都掉了,不管是林栖之还是谢水流都不愿意看见这一幕。
谢水流爬到后座,把尸体放平了,垫了几个垫子,把后面三根安全带都抽出来固定。
“我也该谢谢你,你穿上她的尸体,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总是体面干净一点。”谢水流由衷地说。
林栖之无言以对,躺平了任由她摆弄,好一会儿,说:“我也是当了红衣之后才冷静下来,刚死的时候天天盯着烂脸想杀人,比现在吓人多了。”
“红衣是比厉鬼更高级对不对?好像是这么个说法。”
“是厉害一点,也没有什么用,都出不去居委会。混得还不如山村老尸。”
“出来就能害人吗?”
“能是能,但没必要呀,害死了就被居委会盯上了,打回去永不超生,何苦呢。”
真不像是和一个红衣厉鬼对话,谢水流终于把这具尸体摆弄好了,仍然刻意避免自己看见闵瑜的脸,像个勤勤恳恳的按摩店员和客人随口说说话,说完了,退回去,坐在驾驶座上,想了想:“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先回家,咱们再想。”
林栖之说好,过了会儿说:“你回去上网搜一下柳家公馆,帮我整理一下信息。”
“那是你的场景?”
谢水流半晌没等到回复,也没有多问,想打开音乐听听,车里就响起了大悲咒。
她手忙脚乱地关上,后头的林栖之倒没介意:“听听也好。”
“会对你有损伤吗?”
“不会。”
“这样啊。”
“如果我是什么坏蛋,恶人,轮不到躺在这里听这个,就已经被发落永远受刑了。”
谢水流还是关上了音乐,安安静静的。
忽然,一个急刹车。闵瑜的尸体被狠狠往前一甩,险些四分五裂,林栖之说:“你会不会开车啊你?”
谢水流倒是狠狠按了下喇叭:“有个婴儿车,从路那头忽然滑过来。”
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什么,这是条不太走人的偏僻小道,加上夜深了也没什么车,谢水流急打方向盘冲着刚刚婴儿车的位置开了过去。
林栖之:“别一会儿把你讹上了。”
谢水流:“我没撞上——里面可能是空的,但,万一,有那种坏父母趁机抛弃小孩的,我总得看看。”
刹车,愣神,给林栖之解释,就这么短短几秒,婴儿车就只剩下个屁股遥遥相望,谢水流加速,导航立即提醒她超速,她看看没有摄像头,愣是踩着刹车一路往前。
这条道是南高北低的一条窄巷,不临街,车子路过一大堆空调外机的屁股还有若干晾衣绳,排水道。道路越来越窄,再冲进去就不好退出来了,谢水流刹车,这回稳当多了,闵瑜没从车上掉下来,只是晃了晃。
谢水流跑出去,婴儿车也终于在一直颠簸的路面上消耗了全部精力,一个磕巴,把手卡在一辆废弃的共享单车旁,车头一转,不动了,里面安安静静,谢水流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摸出手机,开着手电筒和摄像头,小心翼翼地靠近。
要是里面是个孩子,谢水流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报警了,但那时候自己该怎么说啊,刚刚那条路上可没监控!但这会儿没声音,也有一好一坏两种可能,她犹豫再三,终于豁出去,用手背轻轻拉开婴儿车的遮棚。
不是婴儿,也不是空的。
是一只大的橘猫,躺在里面,有四只小猫拱着嘴巴吃奶,但都安安静静的,直到她的光照进来,才发出几声嘤嘤的微弱叫声。大猫的毛粗糙不堪,肚皮没有一点起伏,深深地瘪下去。
四只小猫都没睁开眼,两只狸花,一只三花,一只像母亲一样的橘猫,都胡乱而虚弱地蹬着爪子在母猫肚皮上徒劳地拱啊拱,身上的皮毛皱巴巴的,已经风干了,母猫下面垫着一条带血的脏围巾。
谢水流犹豫着,她就要死了,而且这些小猫明显刚出生不久,她怎么养得活?
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转身回车旁边,取下两条备用的干毛巾,又从闵瑜的尸体下面抽走一个垫子。
林栖之问:“是小孩吗?”
“是猫。”谢水流小步跑向婴儿车,隔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捏起小猫放在垫子上。
但可惜的是,这几只小猫也都不太精神,在她犹豫和回头取东西的时候,橘猫已经不动了,她还是把四只小猫都用垫子端回车上,放在副驾驶脚底。
上网搜了下攻略,买了一些小猫用的东西,转而去了宠物医院。
路上,又一只小猫死了。
林栖之一声不吭,看着谢水流把四只小猫统统带去给医生看,医生对她说,这四只都活不了,仅剩的一只狸花和三花还在微弱地呼吸,而另外两只已经硬了。
医生叫她如果愿意的话用针注射器喂奶试试看,但也不抱希望,要是母猫就在医院门口生的就好了,但这小猫内脏都碎了,肠子也往外流了,已经是不行了。
谢水流抱着仅剩的两只小猫,用衣服裹紧了,不管怎么说,都带回了家里。
停车场黑漆漆一片,谢水流打开车门把猫捞起来放进怀里,那只狸花已经不行了,还剩下的三花看着也马上就要死了。谢水流把车门一关,朝着电梯就跑进去,一进家就开火温牛奶,摩挲着小猫的身体。
小小的像个耗子的小猫毛发黏连着,还非常稀少,肚皮起伏着,很快就不动了。
谢水流坐在地上搓搓脸,慢慢叹了口气。
她也救不了什么,小猫的命运就是这样的,被主人一辆婴儿车扔出去。
她被妈妈不要的时候,姥姥就抚摸着她的后背,肚皮,后脑勺,把她像麻花似的搓了又搓,把哭岔气的小孩窝巴回来,再塞进被窝里,让她许愿第二天吃什么,等她哭累了醒来,那个好吃的就放在枕头边上。
外婆也没有了,闵瑜也没有了。
她望望小猫,慢慢爬起来,关火,叠了叠毛巾,把小猫放进去,到时候埋在闵瑜附近的花圃里吧。
她刚这么想着,忽然,一只小猫发出了微弱的近乎“呀”的叫声,她回过头,那只刚死的三花动了动爪子,竭力地翻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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