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我先去点餐,阿烬,你俩慢慢走。”
说完这句话杨瑜就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夜晚的商业街灯是亮着的,但有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街上人烟稀少,时不时窜出车速飞快的鬼火少年。
一路上,温璃默默跟在余烬身后,直到两人走到一个漆黑的小巷。
余烬往那条深邃不见底的小巷子里面走,步伐缓慢。然后温璃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他的后背。
为什么要停。越是漆黑的路,越要一鼓作气,不得犹豫,否则很容易磕碰到障碍,输得一败涂地。
温璃想着,伸手推了推男生的背。
余烬眯了眯眼睛,望着前方那一抹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达到的光亮处。
夜晚的路,太黑太静,与小时候所遭遇的恐惧也太相似。
所以他陷入黑暗之时,眼前仿佛一张幕布,小时候的经历如电影般倒映着,窒息感却历历在目。因为那时候的环境也是这么暗,周遭也是这么静。
余烬当时才上一年级,父亲余谦早出晚归在工地里干活,有时还要去市里出差干活,一连几周不回家。
而他妈妈宋矜却在这段时间把别的男人带回家,在房间里行鱼水之欢。
余烬发现这件事还是个偶然,某一天他提前放学,手里攥着张奖状,满心雀跃打算与父母分享喜悦。可当他打开父母的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母亲个一个陌生男人滚床单的画面。
宋矜心里很慌,脸上的红晕未祛便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蹲下身子哄骗余烬,言语间还在娇喘着,
“阿烬,这是妈妈的同学,你可别跟你爸乱说啊。”
余烬小小年纪便精明的很,更何况眼见为实,他不信这番鬼话,口无遮掩地当场就指着宋矜的鼻子骂。
宋矜索性原形毕露,与男人合力把余烬关进了楼顶的一间空房。
顶楼的电闸被关,再加上是一间空房,几乎一点生机都没有,周遭寂静无声,余烬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摸索着找到门口,疯狂拍打房门喊爸爸。
七八岁时余下稚嫩而深刻的回忆,是他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对黑暗感到恐惧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思绪回笼,余烬喉结滚了滚,打算聪裤袋里掏出手机。可手掌触碰到口袋边缘,他忽然垂下了手。
继而温璃听见少年干涩而低沉的嗓音,
“温璃。”
余烬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宛若当初在房间内摸索到房门一般,此次定位在少女纤细微凉的手腕上。
温璃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腕,在被他一点点的勾住,一点点地包裹。陌生的艾条让她呼吸一窒,直到他炙热的手掌微微颤抖才让她回过神来。
温璃突然想起在深夜时,少年的房间里总会传出不规律的声响,他似乎是害怕黑暗,特别是害怕在安静的黑暗里自己独处,所以他才会整晚待在沙发上观看新闻联播,以声音遮掩住寂静。
而如今,温璃在听见他那一改往常游刃有余而狂妄的态度,讲真的,虽然温璃觉得他脾气怪异,但她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子。
就应该像是那天耀眼的阳光,应该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应该是从地缝中倔强生长的植物。
应该是狂妄、野蛮、不可一世,而不是脆弱、破碎、不堪一击。
温璃没有挣扎,她反握住他的手腕,说,
“余烬,跟我走。”
前方便是灯火通明。
其实,比起沉沦于黑夜,我更希望你能够重见天日,向着光。
—
—两人到达烧烤店时,杨瑜已经坐着等菜了。
他吊儿当地翘着二郎腿,招呼两人,
“我点了阿烬平时爱吃的菜式,你看看还要什么?”
温璃摇摇头说不用了。
余烬已经恢复平日里冰冷的模样,他侧头问她,
“要什么饮料。”
“牛奶。”
趁余烬起身去冰柜拿饮料时,温璃自然坐在凳子上,望了对面杨瑜几眼,问,
“余烬是不是怕黑?”
杨瑜一愣,回,
“也不能说是怕吧,总之是一种应激反应。”
温璃点点头,杨瑜突然忧郁起来,正经道,
“阿烬小的时候,他爸在工地工作常年不回家,他妈出轨,趁他爸不在就把他关房间里。不知关了多少次了,或许他的毛病就从那里出的。”
“后来事情败露以后他妈跑了。再不久后他爸在工地上出意外去世,亲戚怕养个累赘,没人敢收留他,他就一个人生活了。”
杨瑜说着,叹了一口气,结尾之际叮嘱她,
“总之这些事传的挺广的,对阿烬影响也挺大,不过过去这么多年,临县也很少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对了,你也别在他面前提这事哦,阿烬挺忌讳这个的。”
温璃全程皱着眉听完这事的起转承起。
或许是她孤陋寡闻,温璃只觉得不可置信。
这苦不堪言又坎坷不平的身世,比新闻千奇百怪的家世还要残酷。
杨瑜打开某款游戏正准备开一局,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猛的又直起腰,狐疑地盯着对面的温璃,
“不对啊,余烬平时不会跟别人提这事啊,估计邱雨桐都不清楚,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璃“啊?”了一声,心想他的反应不是很明显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她实话实说,
“刚刚在巷子里看出来的。”
巷子?可是余烬平时在过那条巷子的时候也会打灯啊。
杨瑜还在思考着,余烬在此时回来,于是两人都调整了一下表情放弃这个话题。
余烬给温璃递了一瓶常温的纯牛奶,然后一手把两瓶绿玻璃啤酒搁在桌上。
玻璃瓶与桌面轻磕,发出清脆的声响。厚重的玻璃瓶颜色透亮碧绿,瓶颈处弥漫着浓密的泡沫。
不一会儿烧烤便上齐了。菜式很全,虾、海鲜、豆制品、肉食等烤串应有尽有,点的很杂。
余烬边喝酒边吃串,横屏和杨瑜双排开了局排位赛。
温璃在一边刷着手机,只吃了几根鱿鱼串就饱了。她听不懂他们打游戏时说的术词,只听到余烬有时候会爆几句粗口,除此之外就是弥漫于空气中的酒精味很重。
温璃又茫然记起黎清丈夫酒后乱性的事情,心里头开始后怕起来。
但害怕的同时又在想,啤酒究竟有什么魔力,总让人沉迷。
余烬打完几局游戏,调整坐姿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余光一撇,看见温璃直勾勾地盯着啤酒瓶的目光,他举起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唇问,
“想喝?”
温璃眨眨眼。
他总是玩世不恭,能够游刃有余地把自己置于高处,顽劣而恶趣味。
不像温璃遇到过的体贴的男生,他们会皱着眉关切她说,
不要喝酒哦,喝酒伤身体。
你是好学生,不要学坏哦。
只有她知道,她与这个所谓的“好学生”头衔德不配位。
而余烬,不是坏学生,当然也算不上是好学生。
他野蛮任性,如同小县城里蔓延上墙根的龙牙草,生生不息,固执而野性。
和他待在一起,或许只有一起下坠的份。
但是她与别人不一样,她是温璃,她倔强、执着、勇敢,永远不屈不挠,永远不会坠落。
温璃想着,平淡回他,
“不想。”
余烬望见她琥珀色的瞳仁,里面迎着灯光,十分漂亮,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玻璃,清澈,情绪总能一眼望到底。但有时却蒙了灰,让人琢磨不透。
“哦。”
“装什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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