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钰做了一场噩梦，从姨婆香火缭绕的小庙返家之后，关于那片溪水中浮现的碎花裙角。
桐江县因一条分割南北两半的桐江得名，那江并不深邃，流动也不急促，一长条糯冰种项链挂在小城的脖颈上。
奶奶家住在江东头的村落，也是周子钰长大的地方，桐江不深，周子钰十岁时就可以和同村小孩一起淌水过江。但也听到有谁掉到江里溺死了，于是大人总不让小孩去江边玩，后来奶奶去河边浣洗衣服，栽进这条江再也没起来。
七月半据说是鬼节，奶奶的子女多不孝顺，只有姨婆记挂着她的寡姐，左盼右盼盼不到周卫洪来，让孙子打电话叫来了闲在家里的周子钰。
姨婆信神，家里厨房间供着间小庙，庙门外四个男人按着一只羊等候着，周子钰拿着刀对堂表哥大发牢骚。
“所以你们叫我来就是杀这只羊？”
对面人嬉皮笑脸小声说：“表叔忙，只有叫你来了，走个过场，不要叫老人家不高兴。”
周子钰头晕眼花，姨婆又神神叨叨开始念啊拜啊，香烟飘到她眼前，晃的头晕，不知道谁拉过她的手，刀光下，鲜血从细白的羊颈喷涌而出。
“啊？啊——”
带血的刀划过周子钰的外套，腥膻味散了满地，连带裤脚也被血腥濡湿，周围人笑着她胆小如鼠，把肉端进去祭，羊头端在祭坛上，眼睛还竖着死不瞑目的样子。
庙里供的估计不是什么正经神仙，不然怎么会出来就没有好运。只是在江边洗洗外套，一片碎花布先从水里浮起，周子钰好奇扯了两下，水下有东西撞她的小腿，随后一张煞白的脸从水中钻了出来。
血在两人之间飘悬着，给那人的裙摆也染一圈红，她用手在水中蘸了蘸，沾着粉色的手指含入口中。
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子钰，道：“血?是谁的？我的么？”
周子钰缓缓瘫坐到水里，张着嘴半天发不出音节，只一个劲摇头，彻底恍惚之前，她才喃喃自语道：“或许真的是纸烧少了。”
那人听到开始笑起来，鬼气森森，更印证猜测，白皙冰凉的手抚上她憋红的面颊，长发带着水珠贴在手背上。
“嗯，挺可爱的，今晚记得多烧点纸。”
一片黑，周子钰彻底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岸边温暖的大石头上。
当天夜里小区周围所有丧葬用品店的纸钱，都被周子钰买空了。正画圈烧的念念有词，左肩重量突然有点沉，回头，一只手蓦然出现在她的肩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冉捂住耳朵，白眼一翻，道：“大晚上又烧纸又尖叫你请神呢？周子钰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
从小一起长大，按照认识的时间，林冉自认是最了解周子钰的人，俩人都是无神论者，毋庸置疑。
周子钰不想再花时间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她被惊吓的够多了，嗓子也开始过负荷干涩发痛，所以她说：“请我喝茶，口渴死了。”
林冉家的店铺主营中餐，生意一向不错，楼下齐整摆开十几张六座餐桌，楼上是一家人的住处，周子钰是为数不多能在二楼吃饭的客人。
林冉父母不在家，早早关了店门回乡祭祖，留她看家，倒被她捡了空蹭吃蹭喝。
吊扇呜呜吹着，她脱了鞋瘫在沙发上，喝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饮料，新闻联播播到主持人收起稿件。
林冉从楼下端出早已卤好的凉菜，看某人用两指夹起一片牛肉往嘴里放，一拳打在她背后。
“又被伺-候上了，大小姐，说吧，买那么多纸钱干嘛？”
周子钰吃痛，又开始不好好说话的坏毛病：“没人告诉你我奶奶死了么。”
“哦......哦，不好意思。”林冉心里突然有点愧疚，她记得那个带大了周子钰的老太太，还吃过她做的饭菜。于是把牛肉往那边推了推。没想到对方嬉皮笑脸道：“好吧，不是因为这个。”
牛肉片放在灯光下照，周子钰吐槽林家做不好灯影牛肉，获得重击。
窗外雨声渐浓，熄灭了灰堆里最后一点余烬，到该走的时候了。周子钰顺走店里为数不多的透明伞，到店门口，却听见雨夜里有人在哭。
今天一定是要闹鬼了，纸钱已经被雨彻底打湿，看起来也点不着。周子钰怂恿发小一起去看看谁在哭，却被唯物主义使者劝导赶紧回家。
“我去看吧，你快回家，不然你爸又揍你。”
周子钰最后深深看了林冉一眼，面色凝重握住林冉的手，道：“谢谢你，人民会记住你的，再见。”
灯光渐远，直到彻底隐没在雨夜。
不知道是不是雨后气温骤降，周子钰连续好几天低烧不断。噩梦里多了羊和那天遇见的“女鬼”，女鬼先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后又抓住她的手，把刀往自己喉头捅，用残破的气声嘶嘶的说：“我会回来找你的。”
梦醒之后枕头汗湿一-大片，吃感冒药也都不见好转。假期太漫长，她索性重操旧业开始画胸针，到购物网站上定制，到货那天正好退烧了，暑假也接近尾声。
没有像预想一样进入艺高，大众车七扭八拐把她和行李一起打包扔到江北城郊，司机只是对她说了句周六来接她，然后排了通尾气扬长而去。
周父电话打不通，通过短信才收到回复，他的话语很简短，大意是他帮周子钰换到了一中最好的班。
四周荒凉寂静，只有一座公交站和它摇摇欲坠的站牌，只能拖着笨重的行李踏入一中大理石的灰调大门。
没想到一进校门就遇见了老熟人，女孩身着新校服衣衫整洁，头发高高束起，明眸皓齿，肤色润红，与那天河边所见判若两人。如果不是狡黠的笑容太熟悉，周子钰几乎认不出。
伸手刚要呼唤她，后领却被一拉，闪失了视线。
“周子钰，周子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