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闻言安慰道旁边坐着的人：“被甩一次都是小事，不要因为这一件小事就萎靡不振，只要你抬头，就能看到大好春光。”
嗯，确实，凌之珩抬头前面正好是叶蓁薇。
他们都坐在中间的位置。
“男人嘛，不要扭扭捏捏，要学会低头认错，才能幸福。”
凌之珩点头，丹尼尔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点化他。
叶蓁薇出去接电话，何煜朗叫来侍应生帮他醒带来的红酒。
“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吗？”周乐芙在叶蓁薇离席后才发出声音，叶蓁薇在时，气场过于强大，让她不敢说话。
“不是，我和之珩是建筑专业的，方烨读法律，蓁薇是金融的。”何煜朗顿了顿，“但她现在在电视台工作。”
“电视台工作，怪不得那么有气质。”丹尼尔看了眼旁边的方烨，有些疑惑，这人像是患了某种精神疾病，自从他进来落座后，神色怪异，他从方烨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尖锐的敌意。
“方……方律师？”丹尼尔一时没想起他叫什么，只好叫他的职业，“你是做哪方面业务的律师啊？”
“做哪方面业务”这几个字连起来，让方烨联想到那些找金主的鸭子，他之前参与的一个案子就是金主反骗鸭子的辛苦钱，所以对这些话术有一定的了解。
现在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被骗的金主。
而丹尼尔则变成了那个阴柔且有异装癖的男模。
“方律师？方律师？”
“不好意思，最近熬…熬…夜太多了身……身体不好。”言外之意，他不是丹尼尔想找的那种身强体重的金主。
“主要是……是民商事纠纷，处理金钱诈骗……骗这方面的案……案件经验比较丰富。”言外之意，他见多知广，不太好被骗到。
“律师这一行，钱少事多，结仇的人也多。”
言外之意，他没钱不用想着让他当金主，而且还是实名制，仇人较多，安全无法保障，跟这他旁边，容易被误打误骂。
丹尼尔自觉和善，没想到方烨竟结巴起来。
而且只是一个单纯的礼貌问题，他竟然回答这么多无关的话题，不愧是做律师的料子，能编这一连串的话。
凌之珩幸灾乐祸，捂嘴偷笑，他就一句简短的话，没想到方烨被吓成这样。
叶蓁薇打电话回来，落了座。
侍应生推着红酒和高脚杯走过来。
利落的短发，苍白的面庞和沉稳的声音。
“您好，这是已经醒好的红酒。”
凌之珩听到这个声音，全然没有刚才聊天时的从容，他颤抖地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抬头，目光移向这人的琥珀色的眼睛。
周围的吵闹声一下子消失不见，世界上好像就剩他们两个人。
这是他魂牵梦绕，梦中呓语，心心念念却又跟丢了的人。
池臻意，你怎么在这儿？做这种工作？
他的心里有一千万个疑问，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池臻意只是不断重复着两个字：“抱歉。”
她觉得煎熬，如果说在博物馆说的那些话是他控诉的证词，现在，则是他最后的审判。
他带着一大群人，是准备看她的笑话吗？
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相遇，属实是不体面。
“这不是池……”
方烨叫出声来，却被凌之珩及时打断：“认错人了。”
然后沉默地将红酒和高脚杯拿到桌子上，没再看池臻意一眼。
他觉得这是对她的保护。
假装不认识，假装没看到，不把她当回事儿。
池臻意却觉得这是报复，带人来看她的笑话，然后假装不认识她，将她的悲惨展示在外人面前，无声地刀刃一点点凌迟着她的心，沉默好像在说：“看，这个女人多惨，抛弃我之后这么落寞，这就是报应。”
凌叶繁先举起酒杯，起身欲抹平刚才发生的小沟壑。
其他人也接着碰杯。
在场除了丹尼尔这个小老外搞不清楚状况外，其他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认错也只是给池臻意一个体面。
丹尼尔单纯地以为凌之珩真的认错人了。
“你刚才好像吓到那个姑娘了，不用去道个歉吗？”
“我们先点菜吧，都饿了，丹尼尔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何煜朗试图终止这个话题，没想到凌之珩点点头，顺着丹尼尔继续说道：“好像是吓到了，你帮我去道个歉吧。”
丹尼尔其实另有所图，他左拐右拐最后在仓储室找到了正在搬运蜡烛的池臻意。
东西不沉，但为了表现自己，丹尼尔还是抢先抱过纸箱。
“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池臻意摸不着头脑：“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很快就认识了。”丹尼尔笑着，头顶的卷毛也轻颤，像弹簧一样，“刚才我朋友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我叫丹尼尔，你叫什么名字？”
“他让你来的？”池臻意跳过这个问题，反问丹尼尔，他的热情让她招架不住，所以她没有回答。
“当然不是，没人让我来。我自己要来的。”
池臻意垂下眼睫，从丹尼尔手中接过纸箱，向他道谢后转身离去。
她并不是很想和凌之珩以及他身边的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在他对她的“羞辱”之后。
丹尼尔走后，方烨才松了口气，偷偷给凌之珩发短信：“他真的是gay？”
“骗你的，这你也信？”
方烨傻了，敢情他担惊受怕了半小时，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凌之珩，你给我等着。”
叙旧饭局结束后都各回各家，在等代驾时，丹尼尔拉着凌之珩去了洗手间，留下周乐芙在原地等他俩。
“见到她了吗？”凌之珩单手插兜，靠在洗手间外的的瓷砖墙上，等待丹尼尔的回答。
丹尼尔回忆起刚才看见池臻意的场景，然后点点头：“an Angel(像一个天使)。”
“她就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对她一见钟情了，我想让她当我的女友。”
凌之珩靠近丹尼尔，然后对准他的头，敲了上去，力度不小，声音也不小。
丹尼尔抱怨：“你这样，怪不得别人甩你。”
凌之珩单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力气越来越重：“然后呢？所以呢？跟你有关系？”
反正他都已经准备好当狗了，只是他不允许池臻意有别的狗。
“我一会儿就去找那个angel，要她的号码。”
“不许去。”凌之珩脱口而出。
“为什么？”
“她看着不像是个好女人。”其实是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池臻意的托词。
“你看着也不像是个好男人。都新时代了，怎么能这么迂腐呢？凭空对一个不认识的女性产生如此大的恶意？”
凌之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继续拉扯：“反正就是不行。如果你去找她，那我就给你降职。”
丹尼尔撇撇嘴：“降就降。”
“在我们之间选一个吧，选她还是选我？”
这个问句略有些诡异，丹尼尔皱眉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等一下，我中文不是很好，为什么你要把自己跟一个女生放在一起比，我可不喜欢你啊。”
丹尼尔看凌之珩的眼神里充满恐惧，难道他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因为——喜欢男人？
凌之珩耸耸肩，然后扔下一句话：“希望你能听话。”
丹尼尔跟在他后面，在他身后画了一个蛇形图案：“有人说过你很冷血吗？”
“有。”
“那他对你的评价还挺准的。”
“呵，你是在夸自己吗？”
丹尼尔啧了一声，注孤生的一张嘴。
下一秒他眼睛发亮，朝着楼梯口走过去。
“真巧啊。”
“嗯，你有什么需要吗？”
池臻意手里拿着一个柠檬，看向丹尼尔身后的正侧着身的凌之珩，随后视线又滑到身前。
“哦，嗯，其实……”丹尼尔有些紧张，他双手比划着，掩饰他的尴尬，“能冒昧问一下你有男友吗？”
凌之珩回头，看向这个位置。
两个人，都在等同一个回答。
池臻意指甲慢慢陷入柠檬皮，空气中弥漫着柠檬的气息，带有酸涩和冷意。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酒杯破碎和刀叉掉落的声音挤进他们的对话里。
好像某人的心也在破碎。
丹尼尔歪歪头，得体地笑了笑：“all right，我只是……只是想跟你说，你很漂亮。”
“像一个天使。”
池臻意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也很帅。”
他们两个言尽于此。
丹尼尔去和周乐芙汇合时，发现凌之珩并没有回来，他们想着去车上等他，刚上车就收到了凌之珩的留言。
“我需要时间解决点儿小问题，你们先回。”
“丹尼尔，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丹尼尔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想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解决。
博物馆？nonono。
西餐厅？nonono。
蓁蓁？maybe。
“哦，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说有事一定是有事，我先把你送回去。”
*
池臻意正打算下班去换衣服，不知道被哪里来的黑影一下子扑到了储藏室。
那人抱着她的腰，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你结婚了。”
“嗯。”
池臻意感觉肩膀上有些潮湿。
“几年？”
“五年。”
“所以——你跟我分手是为了跟某个野男人结婚？甚至不惜为他放弃一切，然后隐姓埋名，丧失一切联络？”
池臻意没回答。
储藏室外面人经过，也有车轮碾压的声音，外面的吵闹衬托里面的安静。
“他居然会要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难道不怕自己也被抛弃吗？”
然后看不见结尾的沉默。
“你爱他吗？”
“很爱很爱。”
这四个字，就像一双无形的粗手，紧紧地，死死地掐住凌之珩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喘不过气。
“你爱我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凌之珩托起池臻意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昏黄的光投过门缝照进来，均匀地分散在池臻意的脸上。
池臻意被控地死死的，她再次沉默没有回答，瞳孔却失了焦，想要躲开凌叶繁那双令人晕眩沉溺的眼睛。
谎言总是脱口而出，而真话却是再三斟酌，最后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是真的恨你。”
可我也是真的爱你。
时间在凌之珩身上没有向前前进，而是把他困在了他最耿耿于怀的那个时间段，它们旋转，然后在他身上打转，最后钻进他的心窝，在里面对他发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其实恨来恨去，你也只是恨她不够爱你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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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爱恨两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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