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斗拱低垂,夜露如冰。
一盏铜灯置于案几之上,烛火微摇,光透窗柩,映照着窗外正于春时中舒展摇曳的枝条。
而殿中,灯影之下,案几旁的人影,已是伏案良久,直至这漏夜深宵。
烛火映照着他的面容,虽不如辰日之光明亮,却也照得分明——
这是名面容极秀美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黑发如缎,眸若点漆;虽伏于案侧,亦可见身量如修竹;
少年垂着头,注视着手中的书册,随着他手臂的轻移,绣着大片松鹤团纹的衣袖垂坠着,将案几旁散落的另外数册书籍露出。
《谷梁集解》、《东观汉记》、《礼乐志》……从褐黄的书页与斑驳的字体来看,这些书册无一不是原本。
这也昭示了殿中少年的身份。
——正是当今大唐天皇的第六子,武天后亲生的第二子,不久前刚加授凉州大都督、雍州牧、右卫大将军的雍王,李贤。
烛火微摇,越发寂静的夜色中,伏案而坐的李贤,将手中的书册放下。
他的神情显露出一丝疲惫。
因天皇有意诏修《后汉书》,这几日来,李贤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翻阅从府邸中搬来的史籍了。
书页轻微的敲响案几,少年蜷起掌,抵住了眉间。
光阴若金,为了不被打扰,李贤已令侍奉的宫人们都去了偏殿。这垂露殿中,如今止他一人。
因而,当他放下手,遮蔽的视野,随衣袖的落下而显露时。却见他前方的殿堂中,正立着一名……少女?
李贤不由陡然僵住。
烛,映出一层晕光——
温柔的披拂在少女的发丝上。
少女并没有束发,任由它们蓬松的垂散着,却并不显得凌乱。她穿着一件……同样蓬松的衣服。上下似为一体,那是李贤从未见过的样式。
不,不仅是样式,就连材质,以及这古怪衣服上的图案,李贤亦是未曾见过。
少女微垂着头,怀中抱着一件宽约尺余的事物,那物通体洁白,应是极软的……在她的手臂抱拥的位置,柔软的凹陷着。
若非肉眼可见的、不可思议的柔软,李贤竟觉那物有些像是……入睡所用的,帛枕?
而后,少女抬起了头。
仿佛一轮明月,落入这垂露殿中。
身为雍王,姣貌的女子,李贤是见惯的。无论是宫中的女侍,还是宗室的贵女,抑或如今在他母亲、武天后身边侍奉的女官们,李贤日常所见,无一不是才貌双绝的人间绝色。
然而,却在这少女仰头看来时,皆黯然失色。
她眨着眼睛,略显好奇的,环视了周围,便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接着,少女便朝着他走来,她所穿着的足履也是奇怪的,圆圆的、前段还有两簇立起的东西,像极了……兔耳?
这古怪的足履落在地上,几无声音;少女就踩着这软软的兔耳,停在他身前约五、六步的位置。
“你好。”
少女道。
李贤蓦然回神。
他几乎是要跳起来——几乎。
少年霍然站起——因着多年的养气功夫,好悬没真的跳脚,但仍是带倒了案几,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这响动在寂静的夜色里十分明显,下一刻,偏殿的烛影摇动起来,应是侍奉的宫人察觉了。
“退下!”
李贤只来得及呵斥一声,见无人入殿,他稍停顿,扬声补充道:“无事,是我不慎碰了倒了镇尺。”
又急忙道:“你等继续守夜,未奉诏,不得入内!”
隔着窗柩,偏殿传来些细微的骚动,但很快,便依李贤所令,平息下去。
至此,李贤才感到后背微有凉意,他蜷起手,只觉掌心也微有湿濡——竟是出了一层细汗。
他将手握紧,背于身后。虽已是汗涔涔的,但面上仍保持了镇定,这才朝少女看去。
“贤一时情急,失礼了。”
李贤缓声:“阁下夤夜来访,无声无息,敢问……”
他的声音仍是露出了一丝滞涩:“……是人耶,鬼神耶?”
虽问,但李贤显然不觉得这殿中的少女是人。
甘露殿位于禁中,有左右金吾卫层层拱卫,更有两侧偏殿宫人随侍,便是飞虫也难进,莫说是混进个来历不明的人了。
且,这少女出现时,他竟未听见一点动静!
若是鬼神的话,便是诏来宫人,也没什么作用。
李贤自幼受释、道熏陶,但并不信奉神佛,今夜乍惊之下,认知几近动摇起来。
他勉力收敛心神,便见——
便见那突然出现的、不知是鬼,还是神的少女,在他说完话后,身躯微微向后一仰。
是那种脚不动,只有上身微仰的姿势。那柔软的、状若帛枕的东西,也紧紧的抱着。
烛光映照,少女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此时,李贤听不到的意识空间内:
[呜呜,吓死了。]
伪装成抱枕的系统,弱声弱气的哭着:[差、差点以为要被逮走,那样任务可就要失败了。]
[宿主,这就是章怀太子了,但是——]
但是。
时间却不太对得上。
珀珀看着前方的人影,苦恼的捏着抱枕,一点也不想回应系统的哭诉。
章怀太子李贤,唐高宗李治的第二位太子,依照史载,他于永徽五年腊月,即公元655年出生。
而受封太子,则是上元二年(公元675年),其时应当已经二十岁。
珀珀:“……”
[怎、怎么办,]慌张的声音击打着珀珀的耳膜,[已已、已锁定了这个登录节点,没办法更改了呜。]
伴随着这话语的,是跳跃到珀珀面前,快贴上她的一个半透明的悬浮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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