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还在苦思冥想找不到方向,经江无有一说豁然开朗,眼下闪动:“对,就是这样。”
从进府后他就总觉得明家夫妇二人有哪里怪怪的,而接风宴上那一举动,让他心底的谜团更大,他不是没有疑心过时危与明家的关系。
可若如此,最初时危上青越台时明安为何没有认出?
但得知江无有也与自己想法一致时,谢书情心底也多出几分底气。
“明家,或许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江无有简明扼要。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门时听到的那阵喧哗吗。”
谢书情的思路被他牵引,回忆起当时:“看起来两人对明安甚至在意。”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尤其是明夫人。”
实在很难忘记,他们四人从照壁入宅后,还未见瞧见人影,就闻得一阵回荡满园的喋喋不休之言,尤其是明夫人的嗓门本就细柔,却用尽了力气拔高音调,显得尖锐刺耳。
“我倒觉得明老爷甚是有趣。”江无有眼底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偏头,指尖轻敲脸侧:“冒昧问一句,青越台可有人见过明安双亲。”
他这一问,倒真把谢书情给问住了。
“倒是,没有......”
细细想来,这十余年间,明安连家书都甚少收到,更遑论见到他爹娘本人,而此前他竟从未觉得奇怪过。
若是换做寻常弟子,此问题自然不会成立,可明安如今已不单单是青越台的弟子,更是一门长老,风光无限。家底如此富庶,这么多年却鲜有人知,讲道理去一次青越台应该轻而易举才是。
见他神色变化,江无有知他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点,道:“明夫人当时提到‘去青越台’此举,可却立马被明老爷打断了,避之不及。”
青越台并非什么戒律清规森严之地,休亲节山门下等候的人家也不在少数,即便是寻常人家,也有驱车南来北往不辞劳苦之人,以明家实力,光是今晚这桌接风宴就可窥见一斑,不可能连一趟路费都吝啬。
除非,他们根本不想去,而原因,怕就在那青越台上。
谢书情撑着下巴,略一沉吟,道:“看来此行,我们反而得避开明家了。”
原想着还能通过明家之手,找到些更多的线索,如今想来反倒有可能狼入虎口。
“明天,我们出门一趟。”
此地真相,怕还需得走到明府之外才能得知。
*
晨光熹微,满园地气从撑窗而入,洒满屋清香。
谢书情眼下微动,悠悠转圜后睁眼,迷蒙中随意瞥过,一团虚影晃悠,令他脑中轰然清醒,猛地惊坐而起,他睖睁地眨着眼睛:
“你......”
床前,一双髻丫鬟屈膝伏地,奉上银盆,见床上人转醒,她轻言细语道:“婢伺候长老洗漱。”
盆中温水盈盈,清澈荡漾,谢书情失色的面容倒映其上,层层波动。
饶是知晓府中风格,谢书情此刻也有些惶恐,他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丫鬟埋首回应:“回长老,寅时便来了。”
寅时......谢书情回忆着昨晚情景,那岂不是他和江无有分别没多久就进来了?这未免太夸张......
“町当——”屋外传来一道铜盆砸地声,紧接着响起女子惊惧的呼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谢书情转到门口,才发现西南角的厢房中,慌慌张张跑出一个婢女,梨花带泪,脚下飞快。
门后一把银光濯净的长剑缓慢入鞘,随之一道身影显现。
时危茫然地抬起头:“师尊?”
见眼前这副场景,谢书情心中顿时猜出大半。
“丫鬟而已,何至动刀剑。”
他面上一阵难言,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闷声道:“师尊......大清早睁眼就一个人跪在面前,吓也吓得半死了。”
显然时危方才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事,这明府的习俗着实非一般人能接受,谢书情此时虽然没什么立场说“何至于此”的言论,但为了保证丫鬟们的安全,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别动不动就刀剑相接的,稳重点。”
时危一脸郁闷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尊。”
不过这样说来,江无有的房间也会如他们这般?依照他的那个脾性,谢书情实在想象不出该是如何一副场景。
他突然有些恶趣味的想法在心中滋生,脚下不自觉悄然移步到了对面的那间厢房。
趴在窗户边缘,一阵探看。
这人睡觉怎么将窗户关得这般死?谢书情在心底暗道,四处竟扒不到一点缝隙,若用法术立刻便会将他惊醒,可就这样看也什么都瞧不见呀。
“书情,大清早的,你这样不好吧。”
屋内,江无有躺在床榻上,透过帷帐正正好对上那扇窗户,一道黑影如壁虎般四处摸索着,上下窜动,听闻这一声,吓得瞬间愣怔在原地。
“你若是想进来,我求之不得。”
最后四个字尾音拖长,显得缱绻暧昧。
那黑影突然站直了身形,局促地理了理衣领,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等的便是他这句话,江无有抬手随意一挥,那原本横距在两人中间的墙体,霎时消失不见,连谢书情方才说狠话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江无有单手撑卧,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
“嗯?”
他的睡袍还挂在身上,因昨夜凌乱领口微敞,露出一片旖旎,结实突出的肌肉若隐若现,似乎连上面的青筋都可窥见,随着吐息缓缓起伏。
一幅美人床笫之图,这般闯入谢书情眼底。
两人间气氛骤停。
庭前朝露,滚叶入花。
舐咸内蕊。
惊得满株一颤。
谢书情猛地回神,他掩饰着心底的慌乱,笑得断断续续,道:“练......得不错啊,哈,哈哈哈哈......”说罢,只留下残影似的身形,便如鸟兽逃散。
厢房的墙又瞬间恢复如初。
江无有坐起身来,理好凌乱的里衣,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脑海里,浮现起方才瞧见的耳边那抹逐渐攀升的红晕,延至脖颈,桃红漫天。
......
他刚刚,是不是滚喉了。
......
门被慌乱关上,谢书情躲到门后,大口大口喘着气,仍是不敢确认自己方才脑海里的所思所想,简直有失体面!
挥之不去的画面令他心烦意乱,手中迅速结印,碧光流转,周身气息瞬间游走于体外,凝神静思起来。
半柱香后,谢书情心绪平复下来,此时脑中归于清明,眼底却黯淡起来。
这样想法,下次万万不可再有了。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诫自己。
“长老。”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他拉出思虑中。
谢书情靠在门后侧首,道:“何事。”
“老爷夫人让三位过去用早膳了。”
来明府后,他们入乡随俗,一日三餐吃得井然有序,自从辟谷后,很久没有在如此短时间进食这般多五谷了。
客随主便,即便是意思几口也不算辜负主人家的心意。
况且,不论意欲何为,至少明老爷的好客程度谢书情是见识过了,且深感头疼。
早膳毕,从花厅出来后,谢书情有意叫住了前面人:“明安。”
他回过头:“师兄,有什么事吗?”
“今日我们打算出门一趟,一起?”
提防明府是必须的,但明安的立场,以及他是否清楚自家爹娘之事,谢书情却不得而知,不论是明枪还是暗箭,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些意外的收获。
毕竟,明安当初在青越台禁闭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从始至终他都觉得,绝非意外。
“巧了,娘今日还说让我带你们出去转转呢。”明安笑道。
一旁的池塘照在他身着的锦缎上,浮光跃影,谢书情双眼似有所思,伸出手探向他腰间:“诶,你长老玉令呢。”
他的腰间挂着一只万物袋,还有一枚绘有月出之景的玉雕,乃门中人手一个,以示青越台身份象征之物,可除此之外,六位长老与掌门还各自有一枚代表身份的玉令牌,即便在外也不可随意取下。
明安看了看腰间,难为情地笑道:“之前不小心弄丢了。”
“丢了?”谢书情大吃一惊,“此物仅此一枚,你没找吗?”
长老玉令不仅为身份象征之物,在交到每个长老手中之前,会提前以自身灵力孕育一株识颜草置于玉令中,此草因其特殊的灵力识别方式,每人一生仅可开育一株,也就是说,即便遗失,玉令可塑,识颜草不可再得。
只有寻回一种办法。
“若是那般容易的话,那师兄你的为何也不见了。”明安指了指他空荡荡的腰间。
他摸向自己腰间,并未探到冰凉,正欲思索时却一下想起,道:“我这个......”
“师尊的玉令给我了。”
身后男子的嗓音响起,走到他身边:“师尊,当初我流落街头,得你玉令才上山门,你莫不是忘了。”
“我什么......”
“书情的玉令,什么时候给你了。”
谢书情正要再次回答,却又一次被打断,江无有紧跟其后,也走了过来。
“没给我难不成还能给你,那玉令如今就在青越台上放于我房中,江宗主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来看。”
刚一见面,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可笑......”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谢书情急忙打断:“停——”
“诸位,听我说行不行。”
多次被打断话头,两个人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道:“我的玉令,在时危上青越台前就丢了,何来给予一说。”他转头道:“时危,你确定没记错吗?”
见对方质疑,时危神情紧张起来:“师尊,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说谎,若是不信,届时回青越台你可查验。”
“哦?”逮住话头,江无有又开始发难,“长老玉令何其重要,你上青越台这般久,怎么都不交予出来?”
“我......”此行确失妥善,时危不占理,一下哑然。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讨论不出结果。
谢书情是绝对能保证在时危上山门前,他的玉令便已不在。
且不说自己根本不记得在街头遇到过时危这件事,就算遇到他也断不会把玉令随意交出去,若他是有心将人带回山门,还用得着费劲让他走入门选拔这一麻烦趟吗。
但是......
“我玉令给谁,你又如何得知。”
他朝江无有发出疑问,方才那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讨伐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丢玉令的是他呢。
感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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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错写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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