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已是深秋,夜里早就颇冷了,更别说刘府这种无人来往的地方,但今夜,府门外却站了个人。
这人一袭单薄的白衣,衣角在风中簌簌作响,看着就很冻人。
当值的小侍卫正冷得搓手,远远瞧见有个人影,白莹莹晃悠悠的,吓了一跳,半天才缓过劲来,慢吞吞凑上去,却见是个身姿挺拔、长相清俊的青年,看气度,就算不是王公贵族,也得是个富家子弟。
“这…这位公子,这地方阴气颇重,您还是早些回罢。”
那人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个温和而又斯文的笑,指了指府门:“这高门大户的,白日里想必车马盈门,何来阴气之说?”
小侍卫左右望了望,见没人,胆大地凑上去,压着嗓子道:“人都没了应该也不怕被人说了,您有所不知,这地方啊,邪门!”
那公子闻言又轻笑了一声,像缕春风,听得人竟觉得没那么冷了,小侍卫晃了晃神:“您别不信,看,他家这牌匾都烂了!”说着使劲往上举了举手里的提灯,果不其然,匾从中间被劈开来,木片乱呲的,隐隐有点暗红,像是溅上去的血。
看公子露出个洗耳恭听的表情,小侍卫话匣子一下收不住了,说书先生似的:
“这刘府啊,十几年前还是沈府,那可是名门望族咧,沈家三朝元老了,到了这一代更是了不得,沈大人在朝中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据说当时沈家小少爷也是天纵奇才……咳,总之就是特别厉害!这府还是当时先皇御赐的,谁料搬进来没几年,沈家就被查出通敌,府里人不是抄斩就是落了奴籍,你说奇不奇?”
公子温声道:“宦海浮沉本就常事,也谈不上奇不奇的。”
小侍卫又是一脸不赞同:“您且继续听我说。沈家走了,这府里也空了好今年,直到五年前,大学士刘大人才搬进来,刘家虽说不如沈家显赫,但刘大人可是御前红人、国舅爷啊!结果呢,这才几年,皇上驾崩、靖王回朝,接着就查出刘家贪污,一样的下场!”
说完,小侍卫顿了顿,放低了声音,煞有其事地道:“咱们都说,这里啊,邪乎!要不怎么之前好好的,搬进来没多久就都出事儿了?”
那公子刚要开口,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人:“哎哟,沈公子,杂家可找着您了。”
听这话,竟是个老太监,他扶着腰站在二人面前,半天才顺过气来:“陛下这宫宴可就等着您啦!”
这沈公子笑着往老太监手里塞了个银锭子:“劳公公挂心。”
看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小侍卫才反应过来,他今天,竟是碰见了个大人物!
02
这小侍卫呆立了半天,后脑突然挨了记爆栗,他转身一看,是一同当值的王大哥。
“你杵着儿当门神啊?”
小侍卫踟蹰了一会才解释道:“刚刚有位沈公子站这儿盯着刘府大门看,我没忍住和他说了两句?”
“人呢?”
“刚刚一个老太监把人带走了,说是宫宴。”
“沈公子,宫宴……”王大哥一惊,突然揪起他的前襟,“你小子别是今天又扯什么宅子有鬼的浑话了!?”
小侍卫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却见王大哥倒抽了口凉气:“你以为这满朝文武能有几个沈公子?”
他自然是不知,他就一侍卫,家里又只有他一人在京城,如何能知道?倒是王大哥有个远房妹妹是位大官的侄子的小妾,消息还多少灵通些。
“就一个,沈霖舟!”
小侍卫听着,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想了半天,突然颤颤巍巍地着指了指身后的残匾:“当年……沈家那小少爷……”
王大哥煞有介事道:“就是他!”
“当年沈家人不都……了?”
王大哥自然懂得他暗示什么,四下望了望,用气声道:“你知道啥!当今圣上少时便是太子,后来不知怎的惹得先皇大怒,免了太子之位,改封了靖王,给赶到漠北那片儿去了。当时正好沈家败落,沈小少爷落了奴籍,几番辗转,却是正正好入了靖王府。这沈霖舟又是才智过人,算无遗策,靖王手下没几个人,自然是一直当谋士对待。”
小侍卫还是不解:“那说到底也是罪臣之子啊……”
王大哥哼了声:“那又怎样,人家和万岁爷一路杀回来的,大多的功啊!有这圣宠,莫说罪臣之子了,就算他就是罪臣又能怎样,你就看着吧,不出几年,他就要权倾朝野了!”
“这……我今天触了大人霉头,不会……?”
“瞎,新帝刚登基,这沈公子一天见多少大人物,哪儿有功夫与你计较,兴许明儿他就把你忘了。赶紧走,好好当你的值去,你这糊涂的,别不等有人来治你,你自己就先犯错进大狱。”
小侍卫自是战战兢兢地走了,却不想沈霖舟早支开了太监,独自回来了。
他今日突然来刘府,也就是想着故地重游一下,只是年少记忆已然模糊,刘家进府之后又大刀阔斧地改建了一通,已经找不回什么熟悉的东西了。
不过,今日却也不是全无收获,沈霖舟心想,刚刚两个侍卫的话还在他脑袋里打转。
他倚在墙边,慢悠悠举起手来放到眼前,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一会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当年还在漠北封地时,一次上元节,他和楚炆难得得空去逛灯会,从个胡人的摊子上买回来了这么个扳指,他俩一人一只。并不是什么羊脂美玉,但这些年一直带着,也叫他摩挲得温润生光。
他摇了摇头,重新掂量起那几句话来,且不说当年他为了进靖王府算计了多少,单单后面那几句——
“圣宠”。
这天下最不牢靠的,大概就是这两个字了吧,且不说圣心难测,一个人如何能把身家性命挂在这一个“宠”字上呢?
他父亲、那姓刘的,盛时那个不是恩宠加身,结果呢?
他并不怀疑自己和楚炆之间的感情,只是……
沈霖舟习惯性地转了几下扳指,忽然觉得这京城秋风竟比漠北风雪更刺骨——想当年在封地,他俩鲜衣怒马雪原驰骋,月夜帐下无话不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费心思考这所谓的“圣宠”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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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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