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大步走进去,唇角始终淡淡勾起,目光从白乐辰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说最后一句话的人脸上。
这人叫王冉,年龄三十五六,瘦瘦高高,头顶隐约可见头皮的颜色,脸上皮肤肉眼可见的松垮,令他看起来约摸有四五十岁。
“王冉,我很想听听。”江聿冷冷看着他:“你打算怎么把我的脸撕烂。”
王冉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我……我没说你。”
“哦?”江聿一直看不上他这种工作能力不强,却爱搞小团体的废物:“可我刚才好像听见我的名字了。”
自打江聿进了茶水间,就有爱看热闹的同事凑上去,茶水间里几句话的工夫,外面就有不少人探头探脑。
王冉自认是老资历了,江聿一个小年轻,虽说按职位是他上级,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自己面子,他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半天没接话。
江聿也没想闹大,点到即止:“实在闲就去工作,公司不是给你嚼舌根的地方。”
说完他越过王冉,径直走到咖啡机旁,摁下按键。
“你装什么?!”王冉忽然转向他:“你不就是仗着有路总撑腰才敢这么狂?”
白乐辰假模假式拉他:“冉哥,别这样,这么多同事看着呢,闹大了多不好。”
对王冉这种莽夫,这样的话看似在顺毛捋,实则刺激着他疯涨的戾气。
王冉甩开白乐辰的手,却也有所顾忌,始终收着声音,出口的话却很难听:“闹大了也不是我难看!谁爬床谁难看!”
攥着咖啡杯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江聿转过身,正准备开口反击。
这时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
原本热闹的茶水间外此时空无一人,路礼站在门口,整个人气压很低,他扫视一圈茶水间里的几人后,对江聿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江聿跟在路礼身后离开了,王冉腿肚子痉挛,有些后怕,紧张地问白乐辰:“小白你说,路总不会为了给他出气把我开了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没有工作啊!”
“放宽心,王哥。”白乐辰拍拍他肩膀:“要是江聿能从路总那得到好处,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只是秘书。”
特助的位置一直空悬,江聿做了这么多年秘书,都没能升职,想来路礼对他也没那么重视。
听他这么说,王冉心定了下来,嘴里继续不干不净,“也是,看他就是倒贴的样,估计路总就是玩玩,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白乐辰眼底闪过阴翳:“是吗?”
“那可不,男人都一样。”王冉一副很懂的神色,“送上门来的,嘿嘿,更何况他那张脸确实是漂亮,我要是路总,多少得尝尝咸淡。”
白乐辰笑容很牵强,昨晚被门板摔脸的场景历历在目。
老路总安排他进公司,一是为了方便监视路礼,二是知道路礼喜欢男人,不如安排一个自己人给他。
白乐辰起初不甘心居于人后,可他清楚自己要什么,索取物质而已,路礼这种人,压根儿就没心,江聿想从他那讨爱情,最终只能失望。
他更不服气,他自认各方面都强于江聿,可路礼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很快,白乐辰又兀自笑起来,等着吧,路礼已经答应了老路总开出的条件,到那个时候,江聿还会这么死心塌地么?
-
“刚才怎么回事?”总裁办公室,路礼仰靠着真皮老板椅,捏了下鼻梁。
五分钟前,他打内线没人接,便出办公室去找,员工目光闪烁指茶水间方向,他这才寻了去,撞个正着。
江聿把刚才发生的事讲述一遍,一字一句复述了王冉的话。
换做从前,他只会遮遮掩掩,不想给路礼添麻烦。可当下他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也许,现在的他更在乎路礼的反应。
路礼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所以你就任由同事们看热闹?”
“当时茶水间门关着,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江聿自认管不住别人看热闹,“况且就算他们在外面,这件事错也不在我。”
王冉背后聊上级八卦被抓现行,还险些把事态闹大,这难道不够处分考核?
“没说错在你。”路礼叹口气,从玻璃看办公室外,捕捉到几缕员工探究的目光,说:“只是在公司,不管什么事,你能忍则忍,没有坏处。”
“忍?”江聿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为什么要忍?”
这几年他忍的还少吗?每天像偷情一样就算了,如今发生这种事情也需要他这个受害者忍?
路礼的语气理所应当得像在吩咐员工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说的也没什么错,你忍一下就过去了。”
江聿胸口发闷,是啊,用不着路礼来提醒,他清楚他们之间关系不正当,可他有从这段关系里获得任何一丁点好处吗?从路礼这里得到过一次庇护吗?
“那我要忍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还是……”到你结婚,我们彻底断了关系那天。
江聿止住话头,他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只要不喜欢路礼了,就可以不用这么憋屈。
“不用很久。”路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了一下告诉他:“再过段时间。”
年会上,路建业就会正式宣布他为路氏新的掌权人,虽然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完成一件答应过路建业的事。
那之后,他们就不需要再掩饰,什么都不会改变。
江聿想不通,年会后能有什么改变?不能见光的同性关系,对他路礼来说应该是一个巨大污点吧?
他站在原地,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争论,轻轻扯了下唇角:“路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路礼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今晚下班一起出去吃饭?”
江聿喜欢和他一起,现在也不例外,哪怕刚被刺痛过,依然点点头:“好啊。”
路礼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来定位置。”
江聿说:“想吃饺子,我们总去那家。”
那家饺子店是江聿上学时爱去的,老板为人厚道,价格亲民,有次他在公司点外卖吃,路礼试着吃了一个,觉得味道很不错,后来偶尔一起去店里吃。
上次去酒吧接路礼前,他点了饺子,只顾得上在出租车上囫囵吃了两个,现在想起还是有些惦记。
路礼好像没听见他讲话,低头在手机上划了几下,自顾自道:“去吃日料吧,西街新开了一家,程鹏带女朋友去过,评价还不错。”
江聿张了张口:“很久没吃饺……”
“我一会定位置,你先回去工作吧。”路礼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好。”江聿没再多说,听话地离开。
既然已经决定好吃日料,就没必要征求他的意见。
江聿心里闷闷的,每次都是这样,他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就算有什么意见也只会被忽略。
回到工位上,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投射在江聿身上,他摘下眼镜,忍着眼眶的酸涩,埋头干活。
-
傍晚的日料店里灯火通明,江聿合拢膝盖与路礼面对面跪坐,相顾无话。
高档日料店装潢是纯正的日式风格,大堂交谈声中还夹杂几句日语。
面前桌上摆放着摆盘精致的生食,江聿丝毫提不起兴趣,他低着头,头顶灯光笼罩下来,映在眼镜片上,折射出冷冷的光。
他胃不好,医生嘱咐过尽量少吃生冷食物,于是只为自己点了份豚骨拉面。
路礼看他淡漠的表情,“带你来吃日料,你就点一份豚骨拉面?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不知道以为我在虐待你。”
“路总对我很好,没有虐待我。”江聿淡淡道。
“那就吃。”路礼夹给他一块三文鱼,“摆这副表情给谁看。”
江聿被这话刺了一下,不过他对此也习惯了,不想争辩,夹起鱼肉放进嘴里。
这里食材很好,三文鱼口感细腻,伴随淡淡奶香,可江聿不爱吃。
吃完这一块,他放下筷子,继续等待豚骨拉面。
第二只甜虾落进盘子,江聿抬头对路礼实话实说:“我有些吃不惯。”
不是为了脆弱的肠胃找借口,他确实吃不惯,哪怕这四年陪路礼光顾过很多日料店,他仍旧吃不惯。
就好像他对路礼的喜欢,哪怕这四年伤心总比快乐多,他仍旧喜欢。
从下午的事发生到现在,江聿脸色始终不好看,路礼终于皱着眉撂下筷子:“行了,你想怎么处理那件事……那个员工叫什么?”
“王冉。”江聿下意识回答他的问话,马上意识到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说:“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吃不惯生食。”
“那件事处不处理、怎么处理,今天下午我们已经聊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路礼冷嗤一声:“你这是聊好的态度么?”
“从坐下来,你就在闹脾气,我答应你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江聿张了张口又闭上,现在轮到他自己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在闹脾气。
算了,就当他是吧。
江聿拿起筷子,夹起盘子里那只甜虾放进口腔,慢条斯理咀嚼起来。
包厢外总有客人路过,笑声交谈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包厢里静谧非常,只听得见筷子碰触到瓷器的声音。
路礼看着他咀嚼数十次都没有咽下,面露不耐地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指,不发一言起身出去。
木质推拉门拉开又关上,江聿腰上松懈了些力气,抽了张纸,把嘴里的东西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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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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