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浮岛》

第二天一早,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夏希起身的时候,头皮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了起来,仔细一看,呵,被某个推理小说家紧紧地攥住了。

她推了推抱着枕头淌着口水的少年,又看了看睡相很好的兄妹俩,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自己哄回家的小孩,自己担责!

“咚咚咚——”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夏希匆匆整理好衣物,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飞奔着去开门。

“唉?新一?”

开门看到的是穿着水手服的新一小朋友,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无奈。

“夏希姐姐,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来横滨春游,我邀请了一个,咳咳,同学来我家里,所以……”小新一挠了挠头,那张故作大人模样的小脸爬上了一些红色。

她半蹲下来,因着上次在工藤一家做客的记忆,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明白了,那么新一想要为自己的小女朋友什么样的聚会呢?”

“怎么你也这样!不是女朋友啦!还有其他人!”经不起调侃的小大人瞬间炸裂开来,左顾右盼看着四处无人才略微松了口气,“总之,我现在需要夏希姐姐你的帮忙!”

“哼哼,我看是谁一大早就来找我们帮忙?”少年略带不满的声音从夏希身后响起,甚至于在小新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直接伸出了手捏住那堆着婴儿肥的脸。

挥舞着小手想要挣脱的新一瞥到了卧室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偷偷探出头的小银:

“她,不,他们,是谁?”

跃跃欲试的小侦探拒绝了来自夏希和表哥的剧透,看着她披在身上的毯子,却被两道相似的冰冷的眼神惊住了一瞬。

工藤新一单独占了一个沙发,学着自己偶像福尔摩斯的手势思考着,在高井夏希招呼着吃早饭的时候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你们是贫民窟来的?嗯,是和别人起了矛盾?”

芥川龙之介专注于这来之不易的饭食,他舔食着碗底的饭粒,又为小银夹了一个煎蛋,护食似的。在贫民窟,能够保存的食物都很少见。在他与难得的热食作战的时候,陡然听到这句话,那锐利的眼神随即扫向浑然不觉的小侦探。

或许对生活在优越环境的工藤新一来说这仅仅是一个结论,但对他们来说,这是过于沉重的命运。

“他们是我带过来的啦,”觉察到不太愉快的气氛,高井夏希很快反应过来打了个马虎眼,转而问新一,“新一你邀请同学来家里,那有什么打算么?比方说什么主题之类的?”

“主题当然是福尔摩斯分享会!”说到自己的偶像,小新一瞬间激动起来,眼睛放光,恨不得直接冲到桌子上站起来。

“你的同学也喜欢福尔摩斯吗?”对夏希来说,柯南道尔先生在这个世界仍旧在写小说并且出版了最负盛名的福尔摩斯系列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小孩子,她是指和新一一个岁数的普通小孩,真的能读懂推理小说?

问到这,新一便偃旗息鼓了:

“她不喜欢……”

一直没说话的乱步叼着烤肠添了一嘴:?

“那就换一个呗!”

表兄弟俩七嘴八舌地在餐桌上争论,进食完毕的芥川兄妹却悄悄地拿起碗进了厨房,最后却是由夏希拍板:

“学习!这肯定保险!”

尘埃落定,厨房里传来“啪”地一声,夏希急匆匆进去,看到的是手足无措的小银和一脸茫然的龙之介,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瓷片。

她快步走过去,想要查看两个孩子身上是否有伤势,在龙之介下意识挡在小银面前,并用狠厉的眼神盯着她时,她看着自己拿着扫帚抬了一半的手恍然大悟——他怕她打妹妹。

“没受伤吧?”于是高井夏希站在远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两个小朋友看到她没有继续的动作,有些呆呆地伸出双手,除了粗粝的表皮,没有任何损伤。

她松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好!”

两双迷茫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在问为什么不打他们。

“我们刚才已经讨论好了接下来的聚会主题哦!”她把危险程度max的碎瓷片放在垃圾桶里,闻声而来的表兄弟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看着小女孩渴望又瑟缩的目光,夏希在征询了新一的意见之后,转过头来问道:

“龙之介,银,你们要一起么?”

“……也不是不可以。”新一此时心里想着的却是小兰老和园子一起玩,这下子自己家里也有女孩子了,这下子总会来了吧?

“嗯!”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这样的小小会议的女孩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

“请进——”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小朋友们牵着手探头探脑的样子简直萌出一脸血。

趁着出门买招待小客人的水果和牛奶的功夫,高井夏希还比划着给两个小孩买了整洁干净的新衣服——虽然对这个月的稿费来说是大出血,但她坚持认为小孩子穿衣服就得把质量提上来,讲究的就是一个舒适。

换上白衬衫的两兄妹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挺直了的背脊不太适应纯棉衣物柔软的触感。芥川兄妹从小就营养不良的身体格外单薄,尤其是龙之介的肺病,高井夏希看了止不住地心疼,心下决定要早点带他去医院。连带着帮忙小银梳理过长的头发时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劲大小孩子就被掀翻了。

小小只的工藤新一不时张望着,还特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看得乱步在后面憋笑。

“喂喂,新一,你这次叫我们来不会还是你一个人在那里吧啦吧啦讲个不停吧?”颇有小大人意味的新一被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小女孩铃木园子挡住了视线。

“我叫毛利兰,请多指教!”爱美的小女孩一眼就看到了有着一头柔顺长发的芥川银。

夏希为她系上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间流行的粉色缎带,虽然是用边角料进行粗浅的手作,也让那张小脸上有了些生气。

更为外向活泼的铃木园子甚至扑上来仔细观察了一下:

“缎带很可爱哦!”

“唉,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击倒的小银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我是芥川银!那个,请多指教!”

女孩子们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建立,但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们却是各有各的顽固。

本来就因为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而变得有些早熟的龙之介坚定地不接话头,年纪小小知识丰富的工藤新一也有自己的骄傲在身上,再加上两个人在早餐时的不愉快,本来准备充分的主题居然在开场白就冷场了。

夏希见状,又看着完美混入孩子堆里的乱步,只得担任起主持人的工作,谁让这个在小朋友眼里比较麻烦的主题是她提出的呢?

“学习是一个人建立完善三观,开阔眼界抬高下限的最廉价最有效的方式,”一到这种场合她就容易犯咬文嚼字的毛病,察觉到大部分小孩子迷茫的目光,夏希忙着改口,“你学的内容你生活里可能用不到,但有那些知识足够你脱离恶劣的生活环境,这一点对于现在过得不那么好的人是弥足珍贵的。”

对比生活优越的三个幼稚园小朋友,已经有了些文化基础的芥川龙之介听得更入神。在贫民窟生存是第一要务,“学习”在他们的脑袋里仅仅是个概念,即使是这样虚无缥缈的概念,也被赋予了“好”的象征。

于是他问了带他从贫民窟出来的夏希一个最简单也最困难的问题:

“为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工藤新一在父母的耳目濡染之下吸收了很多知识,但对他而言却是追逐偶像的一种方式,“这是接近侦探的一种方式哦!理性的思考能力,和超强的观察能力,福尔摩斯先生就是这样博学多闻的人!”

“又来了……”园子和小兰两个熟悉工藤新一毛病的女同学忍不住扶额。

身为顶级富豪家族出身的铃木园子所了解的部分和其他伙伴截然不同:

“学习不仅仅是书本知识,高尔夫、马术这些技能也是社交的必备。”

“还有,还有!”毛利兰家里母亲是律师,父亲是刑警,对这种看法就更偏向于官方,还暗暗期待着新朋友的反应,“学习法律可以让我们变得更遵守规则,让社会治安变好!对吧,银酱?”

小银的眉头紧皱,因为她所生活的地方完全接触不到刚认识的两个小伙伴说的东西。然后她就感受到了手掌上传来的温度,抬头看,是那个大姐姐的笑容。

她鼓起勇气:

“学习可以让我们走出去。”

高井夏希接过了她的话头,参杂了些自己的想法:

“学习能让你走到更远的地方,不受保守思想的潜移默化影响。而不是只想着怎么嫁人结婚生子。”

毛利兰想着最近自己因为工作繁忙而争吵的父母,举起了小手:

“但是,妈妈走了,谁来照顾爸爸呢?”

一直没说话的乱步插了一嘴:

“你爸爸不会做家务吗?”

“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别人来?都是一样在上班,他还是成年人,为什么不能自理?”因为打小赤贫所以并没有被培养出传统日本家庭意识的小龙之介补了一刀。

“唉?是这样的吗?”话语间,一颗小小的名为“独立”的种子在女孩心里悄然发芽。

“那么,下一个环节!”被小孩子带入节奏的高井夏希很好地适应了扮家家酒的环境,“请问现在大家对学习的看法是怎样的呢?”

“学习是必要的提升自己的工具,而且不需要太多钱。”结合每个人的看法和自己对信息的摘取,芥川龙之介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出了自己朴素的结论,那双黑色的眼睛泛着浅浅的光芒,“很好用!”

他想起了那些自己还没能看懂的文字,看着能够写出那些文字的人随口就说出了这些很有道理的话语,听着年龄比自己还小的自称“侦探”的家伙轻而易举就推断出了自己和小银的来历。

芥川龙之介暗自立下了这样的决心——总有一天,他也要变得这样强,能够写出这样的文字,能够做到让别人理解自己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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