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川就保持那个姿势吸完了这根烟。
他其实不喜欢烟味和油烟味，周爷爷早些年还调侃他，不喜欢烟味还干了餐厅。
却不知道周衍川早年打工的时候被油烟熏的饭都吃不下几口，闻到饭菜味就想吐。
周衍川从来不和老人说这些，他们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出门前，周衍川特意换了几年前他带着两位老人逛商场，周爷爷挑给他的那件衣服。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衣领，却发现，不知何时，镜子里的人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红。
—
周衍川开车到了医院，周末医院车位紧张，他找了很久，正好有辆车离开，才趁空儿停进去。
周衍川先去病房看了看两位老人，周爷爷在病床上睡着，周奶奶在和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聊天，他进去把保温壶放在床头桌上，仔细查看了周爷爷的状态，才起身去了赵医生的办公室。
“赵医生，我爷爷他……”
周衍川问得委婉，眼睛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着急。
“周先生。”眼前的医生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我们不愿意救，而是我们也没办法。目前我们给出的方案就是尽快进行化疗。”
周衍川听了这话，表情更加凝重。
周爷爷年龄大了，第一次化疗或许可以强撑，
那第二次，第三次呢，周衍川不敢细想，仿佛有细细密密的针不间断地狠狠扎向他的身体
尤其是心脏，有种血流被抽干的疼痛。
他低声问医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赵医生看着他，但还是同情又不忍地摇了摇头，最终只能伸出手拍拍周衍川的肩膀作为安慰。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衍川和赵医生讨论了周爷爷后续的治疗方案。
结束的时候，周衍川跟医生道了声谢，起身回到病房。
病房里，周爷爷已经醒了一会了。
看见周衍川进来，朝他招了招手，
“你吃饭了吗？没吃过来一起吃点。”
周衍川面对他爷爷，重新挂上上平时那种温和的笑，
“爷爷，你醒了。”
“我吃过来的，你吃吧。”周衍川答。
病床一侧抽出了一张小桌横在床的中间，上面摆着周衍川带来的三菜一汤。
汤是周爷爷最喜欢的，周衍川专程去早市买了现杀的老母鸡，又回餐厅熬了三个多小时，汤汁变得澄黄浓郁，鸡肉也软烂脱骨。
周爷爷边吃边问周衍川，“衍川，你亲手做的吧？”
周衍川轻轻拉过床尾的椅子，坐到老人身边。
无奈地笑道，“爷爷，你口味也太灵了。”
周爷爷吃的很少，不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每样菜都只去了上面的浅浅一层。
明明没生病之前他可以全部吃完。
周衍川看着爷爷瘦弱凹陷下去的脸孔，眼睛有些发酸，他拽了张纸，帮周爷爷擦拭嘴角。
“你今天不忙？”周爷爷问他。
周衍川看着他笑笑，“还好，毕竟我是老板，没人让我按时打卡。”
周爷爷冷哼一声，絮絮叨叨地开始嘱咐，“没事不用总往我这跑。”
"我又不是小孩。"
周衍川只是默默点头，没开口。
“衍川，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在这躺了一星期，我感觉腿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
周衍川被问住，
“很快了。”他回道。
“爷爷，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买你爱吃的那家包子。”
周衍川帮着老人躺好，又拉下了窗帘，出了病房。
他去医院的吸烟区点了一支烟。
手机上传来信息，是他问的其他医院的医生。
但无一例外，都给出了和赵医生一样的方案，保守治疗，但存活概率极低。
纸永远包不住火，
周爷爷的态度随着越来越多的输液瓶数开始起疑。
“衍川，我们出院吧，只是一个小胃病，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我早说了别住院，没什么毛病，大夫也得糊弄你往里砸钱。”
周爷爷絮叨着，边说便想扯起被子下床。
身边的周奶奶想拦住周爷爷下床的动作，但他看向周衍川的眼神里也传达着同样的意思，
不想再住院了。
周衍川眼看老人脚快要落到地上，急忙上前扶住老人。
他轻轻扶住爷爷的肩膀，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沙哑
“爷爷，我们再住几天。”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钱。”
周衍川这些年餐厅赚了不少钱，一笔一笔他都存了起来，现在也算是一个还算可观的数字，再加上他给周爷爷买的保险，房子，车子……
就算倾尽所有，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亲爷爷。
“爷爷。”他又叫了一声。
周爷爷不再挣扎着要下床，他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孙子。
其实不只是药量的增加让他觉得不对劲，周衍川最近也有很多反常。
以前周衍川总是在餐厅忙到很晚，这些天却一反常态，一天到晚守在医院。
前天傍晚，周奶奶出去打热水，还听到周衍川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她偷偷听了几句，话里提到了晚期，还提到了化疗。
“我是胃癌是吗？”周爷爷问周衍川。
“衍川。”苍老的声音催促着周衍川回答。
周衍川没说话，但握着老人的手却紧了紧。
周爷爷了然一笑，心下知道了结果，他转过头对周奶奶说，
“早说让你不能惯着这小子，你看，都骗上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太了。”
周奶奶从刚才开始就偷偷抹起眼泪，听到老伴的话，忍不住反驳，“我小时候揍他，你没拦？”
几句话让空气中凝滞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周衍川看着爷爷奶奶，还是说出了真相。
与周衍川猜想的不同，两位老人情绪还算稳定，甚至对于后续的治疗方案非常配合。
周爷爷眼下缓过了刚才那一阵害怕心慌，声音又硬气起来，对周衍川说，
“化疗怕什么，什么都没有我看不到你娶媳妇成家害怕。”
周衍川独自守着周爷爷的病情，紧绷了好几天，脸上此时也因为周爷爷的话露出了些笑容。
他弯腰抱住他爷爷，又伸手揽过奶奶，保证道，
“爷爷肯定能好起来。”
“许总，这是最近新签约的主播。”徐助理递给许庭宇一份名单。
许庭宇的公司最近在开发一款直播软件，项目大，又涉及多项专利技术。
许庭宇最近早出晚归，光是开会就开了好几天，好在项目成功最后成功落地。
眼下，公司正在筛选第一批签约的主播。
许庭宇做互联网起家，基本上刚入商界就打响了名头，圈外人可能不了解这个行业，但很多人都使用过他们公司研发出来的产品。圈里人对于“庭海科技”的评价则好的坏的都有，
但无奈，庭海的实力太强了，消费者也认同庭海的产品。
许庭宇翻看着名单，他在名单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主播。
他挑眉，“言月传媒的主播？”
徐助理看了看老板圈起来的几个人，答道：“对。和前东家合约到期了，想签在我们公司。”
许庭宇笑了笑，“不错，你费心了。”
徐助理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板，他们哪是被我们说服的，分明是奔着您和庭海的名头来的。”
许助理第一次联系那些主播本来没抱太大希望，这几个人都是老主播，有自己固定的直播风格，粉丝群体粘性也不错。可谁知，他刚搬出许庭宇，甚至还没来得急提庭海科技的签约福利，对面就答应了签约。
原来这就是人格魅力。
“不过，”徐助理停顿了下，“您让我联系的‘汇云’没有接受我们的邀请。”
汇云是去年开始做的直播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快要濒临倒闭。许庭宇看中了他们的一项技术，便派徐助理去和对面谈一谈购买的事宜。
“没关系。”许庭宇也不在意。
徐助理心里明白，“汇云”只不过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公司，靠着互联网行业的发展挣到了一波流量。本来这次合作对于双方都有利，刚开始和对面负责人的洽谈也顺利，临到签约却突然反悔，这要不是背后有人操纵，就是他们老板突然被水泥灌了脑子。
互联网企业间向来竞争激烈，有几家企业早就因为庭海的迅速发展与市场占领而心生不满，有好几次，还在采访里暗暗嘲讽许庭宇，说年轻人不学会收敛锋芒，迟早会栽大跟头。
可挡不住许庭宇根本不关注他们的那些成功学采访，网上的评论他更是不在乎。
庭海的营收额还是每年突破新纪录。
徐助理看许庭宇又开始打电话安排工作，就悄悄退了出去。
“怎么样，徐助，老板今天加不加班？”
办公室出来是助理团工作的地方，几个打扮干练，气场十足的男女看到徐助理出来，着急问他。
“天啊，我可都连续三天没有摸到我的游戏键盘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的西装高智男做作地哀嚎。
要是有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大跌眼球
这还是当初那个谈判时不苟言笑，狂挑合同漏洞的冷面助理吗？！
几个人说笑几句，开开玩笑，就又投入了工作中。
许庭宇加班给他们五倍工资，他们也不过假装抱怨活跃下气氛。
“您好，预定的下午茶到了。”公司前台的小姐姐提了两大箱东西进来。
她把东西转交给徐助理，对他眨了下眼睛，“这是许总给大家订的，说是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从明天起，可以有三天假期，年假之前休完就行。”
随着甜美的女声落下，办公室传来了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呜呜，老板真是个好人，我要给他工作一辈子。”
“我要给老板签大合同！”
……
“我要给老板生猴子！”
炸裂言论一出，世界瞬间安静
高智西装男说完，见所有人都面色尴尬地盯着自己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身后……
许庭宇就站在他身后，正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来。
西装男：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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