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永不相见

【待元恒回国,梁国已经是一个崭新的梁国了,他的妹妹天枢帝,大权在握,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他向母亲齐姬哭诉,齐姬心疼他,又因为天枢帝的疏远,对她甚为不满。于是去劝天枢帝将她的位置让给二哥元恒。她保证天枢帝退下后依然会得到公主的待遇,元恒绝不会辜负她的付出。】

【如此可笑的要求,天枢帝自然没有答应。不过出于孝义,她还是按照齐姬的要求给了元恒重要职位和赏赐。】

【人心不足,齐姬开始索要越来越多的东西。】

【天枢帝给了,但也警告母亲,希望她约束二哥,不要做出越界的事。齐姬口口声声说她们是一家人,绝对不会。】

【梁昊王六年的春天,元昊和宫中武士比武摔倒,这一倒下便再也没起来。】

【彼时,天枢帝在外巡查。元恒立即封锁消息,联合支持他的势力准备继位,同时派人刺杀天枢帝。】

【天枢帝带军赶回,在长乐门外诛杀元恒和元嘉二人。】

【她没有惩处参与其中的齐姬,只是将她送回老家,并且立下誓言:母女二人,不及黄泉不相见也。】

视频中,一场及时雨冲刷了地上的血污,天枢帝疲惫地坐在榻上,望着空茫的大殿外,珠帘一般的雨幕。

方才,她的属下在她的默许下,斩杀了她的两个兄弟。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元恒和元嘉狼子野心,母亲又屡次纵容,迟早有一天兄妹间会撕破脸皮,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没想到的是大哥元昊的死亡突如其来,提前打破了一切平衡。

她和元恒、元嘉并不亲密,三人虽然有同一个母亲,但关系其实还比不上异母兄长。

她以为她不会为这两个人有什么触动的,但背叛实实在在发生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恼怒和怅惘。

他们死的时候,她甚至庆幸他们在咒骂她,这样她心中就少了一点屠戮至亲的愧疚。

“元昭!”

齐姬嘶吼着冲进大殿,扑到榻前,劈头盖脸的捶打元天枢:“你怎么能杀了恒儿和嘉儿?他们是你的哥哥和弟弟啊?”

她满脸是泪,发髻衣衫也凌乱,她从听到消息起,就一路奔至大殿。

齐姬从未如此狼狈。

她寄予厚望和倾注了所有关爱的两个孩子,一日之间都没了,被女儿杀死了。

叫她如何愿意相信。

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信心满满地说一定会成功的,让她这个母妃安心等着做王太后,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两个孩子伏诛的消息。

元昭抬眸看她,有种平静的恍惚感:“他们要杀我!”

齐姬完全沉浸在悲痛中,不可理喻道:“若不是你不愿意扶持你二哥继承王位,他何必要这样做?”

元昭了然道:“所以母亲您是知道二哥计划的?”

齐姬慌了一瞬:“不,我叫他们留你一条命。”

元昭嘴角扯出一丝笑:“您自己信这个话吗?成王败寇,失位之人必死无疑,更何况元恒他们早已将我视作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齐姬道:“那你也不能杀了他们?王室除了你哥哥和你弟弟还有谁能继承王位,你不帮他们还能帮谁,便宜那些宗亲吗?”

元昭直视她的目光:“母亲,继承王位的人就一定得是王子吗?孩儿在梁国做了这么多,您以为我是为了别人做嫁衣吗?”

齐姬后退,目光瞪大,像看着什么怪物:“……你还想自己继位不可?古来从来没有女子继位的先例。”

元昭平静道:“那从我之后就会有。”

齐姬指着她:“所以你才吝于给恒儿他们赏赐,你早就对他们有了杀心?”

元昭看着她:“那时我没有想杀他们,只是不想助长你们的贪婪。我也警告过您,约束他们的野心,可是您并没有做到,您帮助他们笼络势力对付我,你以为我真的一无所知吗?是您的贪念、溺爱和不知足害了他们。”

齐姬道:“不,是你,要是早知道你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你出生时我就该掐死你。”

元昭看着她:“母亲,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对我一点怜爱之心都没有。以前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爱我,是因为我女儿身,无法继承王位为你带来荣耀?可现在看来,即使我为你带来荣耀你也不会爱我,你只爱哥哥和弟弟他们为您带来的荣耀。”

“我们的母子情分,在你帮助哥哥对付我的时候就没了,或许在更早一点你让我代替二哥入楚的时候就没了……我们以后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从此以后,我们母女恩断义绝,此生此世,永不相见。”

“明日,我就派人送您回外祖家。”

齐姬不敢置信,她竟然敢驱逐自己。

她看见元昭往外走,侧脸平静无情,一种莫名的恐慌攥住了她的心脏,她连忙拽住元昭的袖子,神情带着威胁、惊慌、委屈: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是梁王的妃子,没有任何人可以驱逐我离开梁国。”

“宗亲大臣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天下人也不会允许你对自己的母亲不孝不义。”

元昭回看她:“我可以。”

“从您帮助元恒他们谋反那一刻起,便将自己摆在了不利境地。”

她按住齐姬的手,将她挪开:“至于不孝不义,从今以后,我会视天下的孤寡老人为自己的父母,视天下的孤儿弃子为自己的孩子。”

“我将竭尽全力去缔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切功过是非,自有后世评判。”

说完,她走出大殿。

齐姬跪坐地上,仰头望着她背影,她有一种感觉,元昭说的是真的,从此以后,她彻底失去这个女儿了。

一道孤绝的身影走在长廊中,偌大的王宫将她身影衬得渺小,但她脊背如鹤般挺立,使人无法忽视。

元昭望着栏外的雨幕。

元恒和元嘉,他们死,她难过,他们不死,她难安。送母亲走,她自然知道未来会遭遇多少口诛笔伐,但不送她走,会日日膈应自己。

既然做了这一切,以后,只能一往无前。

她的手接着清凉的雨丝,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视频中无数弹幕涌起:

“啊啊啊啊看一次生气一次。”

“从古至今偏心的人那么多,但是留下千古骂名的只有这一个女人,齐姬真是绝了。”

“前面齐姬就是在pua天枢帝吧,pua人家那么多年,还怪人家反抗。”

“楚王都知道把宗室贵族女子送进学宫读书,她反倒不允许天枢帝读书?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完全就是个伥鬼,骨子里爱男厌女,不相信女子能做到男子的事,就算女儿做到了,她也要轻飘飘来一句,把一切给我儿子。”

“幸好天枢帝最后远离了这个母亲。”

“欸,即使到今天,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也没有大变,难以想象天枢帝是怎么在那个时代突破限制做到一切的。她太强了。”

……

那些弹幕很快,文字也和梁国大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齐姬看懂了。

她看到那些后世的人辱骂自己‘伥鬼’‘恶毒’,还说她留下了千古骂名,忍不住眼前一晕。

她不明白,传宗接代不是男人的事吗,她偏爱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周围大部分的人不也是这么做吗?

女儿能干什么,最后还不是嫁人。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很心虚,感觉周围的人都在嘲讽她。

元昊小小松了一口气,原来天幕前面提到的弑兄夺位说的不是他这个长兄,看来元昭对他这个哥哥还是挺尊敬的蛮,他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元恒。

元恒一脸冷汗,没想到他最后的结局是被这个妹妹杀死,她太残酷冷血了,绝对不能让她回来,否则他还焉有命在。

这时,十二岁的元嘉跑了过来,扑在母亲怀里:“娘,天幕说那个女人会杀死我和二哥,你和父王快赐死她。”

元嘉肥头大脸,脑袋也不聪慧,和宫人看到自己未来结局,吓得不敢玩了。

连忙跑到父王母妃这里求庇佑做主。

齐姬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敦实的身子扑中,刚想责骂他,又想到他未来结局,心中不忍,看向梁王。

梁王闭了闭眼:“怎么,你真的想让我赐死她,她现在在楚国。”

“不,不是……”

齐姬现在脑袋一头乱。她自己也不明白该怎么做。看向梁王纯粹是希望他给自己一点主意。

她想了想道:“可是她未来杀了恒儿和嘉儿,还驱逐臣妾。”

梁王道:“这是天幕预言,一切都可以改变,孤会劝她,若她还是这么做,孤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权力。”

齐姬心想,您那时候都死了,还怎么劝她。

等她明白梁王的话,懵了:“您还要给她权力?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啊,您还不如现在多关照一点我们恒儿和嘉儿。他们未来那么惨。”

梁王看了她一眼,被她的愚蠢弄得无语。

有这么杰出的一个女儿,她却还只想着两个儿子,难怪后来元昭会和她生分到永不相见。

他心中有一些想法,却不愿对外透露。

只是道:“孤自有安排,不会叫你们受委屈。”

陈国。

宫女们感叹道:“这天枢帝倒真是可怜,都坐拥天下了,居然在齐姬心里还是比不上两个儿子。”

宣太后道:“古来礼教如此,叫我们女人对抗女人,最后维护男人的利益。”

“她其实也可悲。”

“只是实在太愚蠢。”

“若得此女,还要什么儿子。”

楚国。

楚王猝不及防看到后世居然有人夸自己,喜滋滋地愣了一下。

其实当初送姬盈入学宫是王后的主意。

楚王还阻止过,觉得学宫中男子太多,女儿在一堆男子里不太好,要是想读书,直接将老师请到学宫里教授公主就好了。

王后说另外请老师太奢侈,如果觉得学宫中男子太多,另则宗室女子陪伴公主就行了。

于是姬盈和姬瑶就这么入学了。

楚王心虚地受了这个夸奖,心里庆幸当初接受了王后的建议。

否则在后世人那里,说不定他就成为了反面教材。

后世人骂得也太凶了,好像毫无尊卑观念,他可不想被一起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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