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尾声将至，临安一中的选科分班结果也出来了。床头柜上的时钟指向六点整，旁侧的夜灯亮着微弱的暖光，枕边手机连响几声，震得催命。
关掉那烦人的闹钟，接着是几条翟佳鑫的未读语音。早起强制开机，徐雾眯起眼，迷糊着一一点去。
“不是兄弟，你怎么去的文科班？！”
“你该不会是申请表勾错了吧？”
“那也不能啊，怎么能把物化生勾成政史地去了呢？除非眼睛瞎了。”
他按着语音，又取消，改为打字。
【XW：没勾错。】
【XW：就是选了文科。】
徐雾的父母久居国外，偏他要留在临安。他父亲徐弘毅说一不二，前些年生意还没做到国外，听说学理才有前途，非让他姐姐文科转理科。有了前车之鉴，又准备插手干涉他的学业，一心要托关系给他办转校，说现在的大环境不好，家里有钱供他读书，没必要再去卷分数上大学，上国际学校也轻松。
徐雾一身反骨，当然不买账。仗着他人不在国内，手伸不够长，不能事事都管，硬是僵着，最后还选了文科。他也争气，分班考成绩漂亮，上的一班，开学前一晚大大方方将通知短信晾在了朋友圈。奈何木已成舟，差点没把徐弘毅气半死。
不多时，张姨上来敲门，“早饭已经做好了。”
“知道了，张姨。”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眼尾带着几分没睡够的倦意，在床上多躺了会儿才下楼。
饭桌上，徐雾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滑着，他正登着个普普通通的低调小号逛校园论坛。
【论高一文理分班后的最新消息：准高二学生进！】
【临中小天后： Hey！高二的姐妹们，都听说了吗？上次选课分班考，年级第一是七班的洛宸羽，据可靠消息说是分到了理科一班。】
【安然在线：啊啊啊，天哪，我看到了，我也进理科一班了！！！】
【绝不熬夜：不是吧，看学神文理全科霸榜，我还在期望他会选文科来着。】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学神这称呼。排名在那，哪个学校没有年级第一，吹得神乎。
本想切出去，不料手一滑，反倒给那条热评点了个赞。他淡淡扫过一眼，想到这空白如小号的账号，索性放那不管了。
椅子向后一移，徐雾从椅背顺起校服外套套上，草草整理一番，见差不多了，抓起手机就往兜里塞。学校离他家不远，不堵车十来分钟的路程，徐雾粗略估算一下时间，也还充裕。
司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上车后，左右路上闲着无事，徐雾再度点开了校园论坛打发时间。
在论坛里，评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刷新一次，那些热帖底下可谓一天一个样。如所见，前些天的一条热帖又跳上了首页，顶上刷了好几条新评论，徐雾照例点开，不紧不慢地刷了起来。
【试问，临安还有其他学校的课程进度敢来和一中重点班battle一下的吗？】
【刚子不要逮玩我手机：别想了，临安的课程进度打遍全浙江都榜上有名。】
【雨过风轻：ok，一中准高二报道。前高一7班人，放假前我们数学已经上到圆锥曲线了，临安一中是要起飞吗请问？】
【偶遇：一中准高二 1，隔壁八班，三个重点班的英语还差本选修四就可以滚去首考了。】
【我讨厌电学大题：高三人来看，目测今年他们高二重点班可能再创新高，开学后三月直接开一轮复习。】
【眯会吧，别卷了：拉倒吧，我兄弟平行班，看人家的日子多么潇洒自在，自高一下学期分完班就没再受过进度主义的压迫，不像我们，每天紧赶慢赶追时间卷成绩，形如苟活。】
【世界和平：刚考上临安一中高一重点班，请问各位学姐学长，真有像楼上说的那么恐怖吗？】
【翟：欢迎高一新生来体验咱们重点班的牲畜生活！嘿，一中出息了，知道优等生要从入学拣起。】
浙江高考，除语数英外七选三，多了门技术。一中往年来都按文理分班，今年也不例外，徐雾这一届十个班，文三理七，最好的班就是文科一班和理科一班。
此刻，徐雾默默庆幸他的高中生活停留在了高一分班前的美好时光，反正他读的那是一点压力也没有。专门拖了一个月时间，卡着上学期期末分班后才出国“潇洒”。到下学期结束前一个月才回国，一点爆肝加亿点运气，成功完美卡线，上了一班。
虽然是，文科一班。
徐雾轻按关机键，手机黑屏。目光透过后车窗向外眺望，阳光正好，树高荫盛，熟悉的路况昭示着一个事实，快到了。
隔老远就看到保安台上立着人在岗指挥，人行道上还矗着俩身穿绿色反光衣的交警。毕竟碰上新学期开学，还是早上，各年级的返校时间难免都集中得紧，车流到底还是逃不过拥挤的命运。
徐雾家的车没有开近，在不远处的街边停了，距学校还有段路，用走的合适。
踏进校门，大道宽敞，徐雾的视线不由被某处吸引了过去，那里人群拥挤扎堆，一圈学生围着块比人高的告示牌。
凑近一看，那告示牌上呈现学校的整体布局，并无稀奇。徐雾见准时机，从人群中轻松撤出，心说，这也是只有新学期开学和大型正式考试才有的待遇了吧。
还没走远，正恰碰上他去年的班主任兼年级主任迎面走来。
对方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人，面部黝黑，头发是很常见的刺猬头，后脑勺没什么头发。平常时候，眼睑和嘴角都呈下垂状态，显得几分痞气，但凡戴个墨镜大金链子，再叼根烟，去外面装地痞流氓或者□□大哥都毫无违和。[1]
当然，生起气的时候就更像了。
“老师好。”徐雾向来者问好，站得端正，倒真有几分乖学生的样来。
对方迟疑了片刻，又似想起什么，时隔一暑假，那熟悉的腔调再次响起：“诶，你怎么选了文科，我看你理科比文科好不少吧。”
徐雾低头抿了抿唇，尴尬一笑。
我就知道……
徐雾垂着脑袋点了点，抬头瞬间，笑容一改，阳光向上有朝气，顺着陈刚的话接下去：“谢谢老师，原本是打算学理科，深思熟虑后才选了文科。”
公式话谁还不会说。
“行，你自己有数。高二上半学期要觉得不合适，尽早换掉。高三想换都来不及。”也不知道有什么喜事，陈刚看起来心情尚佳，而后抬手挥了一下，“我也不和你多说，还得去趟教务处。”
“老师慢走。”
看着陈刚渐渐远去的背影，徐雾心道，选什么不照样高考，还管它合不合适。
学校高中分文理楼，知文楼矗东，明理楼坐西，因“知文明理”的校规而得名。楼高六层，而只有四楼是环形的建筑设计，文理两栋楼之间由南面的“金胜桥”连接起来。
之所以被称作“金胜桥”，其因有三。
一，临安一中作为老牌重点高校，初代校长就叫“金胜”。
二，一中的老传统，高考前，拉横幅，放礼炮，洒金纸，踏“金胜”，寓意好，图个好兆头。
三，临中学生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约会胜地。饭后夕阳，人闲车马慢，相会总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意境氛围。
“金胜桥”见证了每一届学生的更迭，旧人离去，新人纷至，无疑是临中人最熟悉也最聚感情的地方了。
上到四楼，走过金胜桥就是知文楼。徐雾刚抬眼就望见了“文科一班”的班牌。
进门一瞬，徐雾的心仿佛空了一块，老熟人几乎都去了理科班，想来还有些不适应。
正张望，就听见后门有人喊他。
“徐雾？”
徐雾回过头看去，只见那人抬手指了指上面的班牌，态度好像认定了没搞错，理所当然道：“你走错班了吧，这里是文科班。”
是他高一同班的同学，潘炎。
徐雾无奈笑了笑，回道：“没走错，我是这个班。”
他在最后那排靠窗位置落了座，将教材整整齐齐摆进抽屉，掏出笔袋在桌角摆正，提起书包领往桌边的钩上一挂，算收拾完了。
徐雾懒懒地掀起眼皮，左右环顾一圈，毕竟是文科重点班，大部分学生到班整理好东西后就开始看书自习，学习氛围顶好。
这时，余光瞥见一个扎着慵懒丸子头、衣着文艺牛仔白底连衣裙的倩影从后窗掠过，棕色绒感高筒骑士靴与腰上的褐色腰带相呼应，再加上她染了摩卡暖棕的发色，整体穿搭看着协调，又一眼吸睛。
衣品前卫，走路带风，秦姐风范不减当年啊。
秦薇薇进门，站在讲台上做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你们高二文科一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秦薇薇。”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两年都是我带这个班。多的鸡汤什么的我就省了，你们也不爱听。规矩你们高一学的马马虎虎，有什么问题后面碰到我再指出来，让我一下子说，我也说不上来。”
新老师半开玩笑的说话语气初步赢得了班上学生的好感，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放松不少。
“虽然我们浙江现在明面上的高考制度是七选三，但实际有很多专业想要报考都得物化捆绑，这也是我们学校还按文理分班的原因……”
“过会儿我把课表贴在那边。”秦薇薇将讲桌上的课表拿在手里，抬手指向前门电风扇开关那位置，吩咐道，“不是政史地的同学自己提前了解好课表，以及上面标示的对应选课教室。”
秦薇薇的目光在座下游移飘转，蓦然想起事来：“哦，对，还有高二要开的数竞课，我们班和理科一班一起，在五楼西边的竞(2)上课。”
说完，她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八点零五，下一节就是数竞课，刚好够给你们划个课间。”
“都抓紧时间，第一节课不要迟到。”
秦薇薇还没走出门，底下就已经哀嚎声一片。
“不是吧，我都选文科了还要经受数学竞赛的折磨？救命——”
“我觉得文科已经够费脑了真的。”
说归说，教室里收拾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1] □□：黑shè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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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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