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说她有不喜欢吃的东西，方念晨当然不会强迫。
把饺子丢进冰柜，再也不提了。
“冰箱里没剩多少菜了，我一般周末才出去采购。”方念晨开了冰箱，只有一层放了几个装菜的袋子，显得很空，“你看看够不够用。”
俞晚仔细看了看，刚好够做两道菜，再蒸点米饭，对两个人来说是一顿很丰盛的午餐：“没问题，足够了。”
长达数年的时间，俞晚始终给她留下一种可靠的印象。她说没问题，方念晨不会有丝毫怀疑，只是又在一边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病还没好，去躺一下吧，我一个人可以。”
虽然从今早见面开始，方念晨一直表现得很有活力，但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她满身的疲惫。
眼神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深沉，动作也因此变得慢吞吞的。
如果不是知道她生病，还以为她被什么难题困住，在苦思冥想。
方念晨不情愿道：“我好很多了。而且你在这边干活，我要是躺着，有点不合适。”
屋外风暖日和，裹挟着热气的风对病人却不怎么友好。
没有厚厚的家居服用来保暖，方念晨打了个冷战，又往厨房里挪了几步。
客厅的窗子开着，唯有不透风的厨房四处封闭，倒成了取暖的好地方。
只是她这样的小动作在俞晚看来，像是害怕被赶出去，索性直接闯进来。
“好吧。”俞晚被碰松了口，正在忙碌的手顿了几秒，“那你来帮我切菜？”
做饭的流程无非就是洗切炒，洗菜会沾到冷水，炒菜油烟大，会很呛，这么一筛，留给了她相对轻松的那一个。
“好。”方念晨没意见。
俞晚打算做醋溜土豆丝和什锦西蓝花，不知道是不是顾及到有病号，没一点荤腥，也都很清淡。
方念晨把土豆削好皮放在砧板上，右手操刀切了起来，下刀稳当，速度也不慢，最主要是切出的丝粗细均匀。
俞晚站着看了会儿，似乎觉得自己先前害怕她切到手的担忧很多余，这才扭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余光不再能瞄到她的身影，方念晨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下来。
这段时间她见到俞晚总是紧张，原因不外乎害怕被她发现自己当年暗恋她的事。
她自卑地认为那是段难堪的经历，不管是最后以知道俞晚找了男朋友而悲剧收场，还是重逢后她仍旧雀跃着的心。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藏也藏过，躲也躲过，可俞晚总是能抓到她，并且不当回事地把她的恐惧揭露。
于是渐渐的，方念晨变得有些麻木。
开始自暴自弃地想：就算这段经历被知道了，她又能损失什么？
她本就没打算能和俞晚接着做朋友，从她下定决心不联系开始，这五年她坚持的很好。
所以哪怕最坏的结果，俞晚知道了这一切，开始疏远她，那也不过是回到之前五年的状态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不再费尽心思地找借口避开俞晚，她也知道自己那些借口很烂。
她不擅长撒谎。
可是当今天又一次因为俞晚变得紧张起来，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紧张的点变了。
并不是害怕俞晚会发现些什么，而是她发现了俞晚刻意表现给她的事。
那些线索就像不知何时藏在荷叶下的荷花冒了尖，转眼就铺满了水面。
最久远的记忆是俞晚在露营时说的话，她说自己是她最喜欢的学妹。
她记得那晚俞晚的视线毫不避讳，那是独属于她的胆大，不怕“喜欢”的含义被误会。
再后来，方念晨知道自己成了可以更了解俞晚的人。
她特意去问乔颜，在得到答案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她怕自己自作多情，拉上了乔颜做垫背，至少最后还能安慰自己：这世界上就算有傻子，也是成双成对的，并不孤单。
还有就是刚刚，俞晚给她的暗喻，她听明白了。
酸的恐怕并不是醋，不喜欢吃的也不是饺子。
暗示是给人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对方知道。
恰好方念晨是个敏感的聪明人，不出三次就摸清了她的意图。
可就算知道，她又能做什么？
如果她真的想做什么，今天就该找借口不让俞晚进门。
向下切割的动作随着她的想法而停止，方念晨把切好的菜码放整齐，盘子推向一边。
厨房刚好容纳两个人，背对着站，谁都影响不到谁。方念晨回头悄悄看俞晚的时候，自然也没被发现。
几秒后她才出声提醒：“都切好了。”
“嗯，放着吧我来炒。”俞晚一边说着一边拢起长发。
似乎并未想到自己会做饭，平时也没有扎头发的习惯，不像上学那阵子手腕上时时带着发圈，只能无措地抓着。
方念晨为了方便，切菜前扎了一个小揪，她头发不长，很顺畅就摘下了皮套。
顺手递给俞晚，没说多余的话。
“谢谢。”俞晚瞬间明白，接过。
纤细的五指穿过发丝，灵巧地把碎发都收拢，翻转三两下，绑好了马尾。
“出去吧，炒菜油烟大。”把油倒入锅中，俞晚提醒着。
“有需要帮忙的再叫我。”这次方念晨没再要求留下，很快便转身出去。
俞晚炒菜的时间把握得很好，热气腾腾的菜上桌的时候，米饭也焖好了。
两人做饭的动作很快，但有先前的一堆琐事，坐下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十二点。
“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俞晚没有动筷子，等着方念晨先吃。
她的厨艺并没有特别修炼过，平时在公司餐厅吃，住的地方也会提供每日餐食，用不着她在吃上面多费心。
上大学时学的三脚猫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少有的对自己没太大自信。
方念晨夹了一筷子菜，和往常吃的一样虔诚，完全咽下去了才点头：“嗯，很好吃。”
清炒西蓝花勾过芡，俞晚愿意多放调料，厚重的味道和公司餐厅做的无异。
和俞晚比起来，筱宁安就完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虽然知道她并不能代表俞晚，但方念晨还蛮震惊俞晚有这种手艺。
俞晚紧绷的眉眼因为听到她的赞扬放松了些：“这次委屈你吃点草，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给你添几道肉菜。”
“毕竟还在长身体。”俞晚把她当小孩哄。
“不用再长了。”方念晨低垂着视线，知道她说自己的个头，“已经很高了。”
说完便是沉默。
筷子没有碰到碗边，在顶上悄无声息地掠走几粒米。
方念晨吃饭的时候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刻，不但她沉默，吃饭时和她搭话的人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斋。
俞晚知道她的小习惯，就不再挑起新的话题。
意思着吃了两口，拿着筷子，视线扫过方念晨。
这种时候有机会好好观察她。
在公司总是忙的无暇顾及，连分神想她的时间都没有。在露营地的见面也太过匆忙。
其实那次在露营地见到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俞晚就发现她比自己高了。
想到大一刚见面，方念晨在身高上并没有明显的优势，甚至还要微微仰起视线看她。
这五年，变化还真是不小。
并非是现在才觉察到不同，只是此时此刻才有了感慨。
已经研究生毕业一年，又在公司待了半年，方念晨自然跟青涩搭不上边，超出她这个年龄的成熟又为她增色不少。
泉此歌说的没错，方念晨会让人感到温暖。她有一双永远盈满了真诚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便把真诚都送了出去。
接收到的人被暖意包围，从此再也不远离开她融入漫天风雪。
等聚向她的人多了，她就成了那个会自己发光发热的小太阳。
可是太暖太亮，容易遭人惦记。
比如送了一瓶维生素，就会被人打着还人情的幌子达成别的目的。
出入社会许久，俞晚不会不清楚父母们的“小把戏”，当然，前提是子女们乐意配合。
显然，那个男生很乐意，还表现得过于亢奋。
看到方念晨差不多吃完，俞晚知道，是时候开口请她解惑了。
毕竟她不喜欢让无所谓的人成为自己的思想负担。
“刚刚那个男生也是楼里的住户吗？”
“嗯，他爸妈住在三楼，养着只小柯基。刘姨人很好，不是第一次给我送吃的了。”方念晨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介绍起他家的基本情况，“那个男生刚大学毕业，还在考研，基本就是家里蹲。”
这样程度的关心不算过分，但俞晚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那他算是你的朋友？”
“不，他把我当相亲对象。”方念晨诚实地说了，语气里满是无所谓，“不过我不喜欢他。”
有因有果，到最后给俞晚加了针定心剂。
俞晚稍稍放心：“你们这个年龄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就好。”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完全没有预设的情况下，俞晚神色微变，不经意抬头和方念晨对视。
“有。”
尽管有片刻犹豫，俞晚还是神色自若地答了：“那你呢，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这里，谁都没有避讳。
方念晨只是微微张嘴，气息从嘴角轻快地蹦出，转为不起眼的轻笑：
“现在没有。”
小葵花：没有
鱼丸：不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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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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