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艾妮莫斯愕然的表情,法提亚不觉想,她肯定不会想到,自己可以那么好心救她吧!
“你可别瞧不起我,我是龙,这点小石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有些得意。
艾妮莫斯忽觉得,他像一个因为做好事而像大人邀功的小孩。同时她因魔法师的职业素养,惊叹于魔龙的肉身竟如此结实,难怪之前怎么打他都不会死……
石像巨龙咆哮起来,法提亚爬起来,对她说:“藏好了。”
他转身跃至半空,巨大的黑翼如同阴影从他双臂处伸展而出,肉身疯狂滋长,魔力迸发,狂风将艾妮莫斯吹到了墙角,她顺势隐蔽起来。
金瞳黑龙与灰白的石像巨龙扭打撕咬着,艾妮莫斯躲在石柱后,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战争。
……为什么法提亚会保护她?他是魔族啊!书籍、教会还有玛伊莎女士都说过,魔族是没有人性的残忍、嗜血的动物、野兽。
……所有魔族都无法克服自己的本性,伤害人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人类本身就被他们视作猎物。
尖利的长啸打断了她的思绪,黑龙的脖颈被石像巨龙撕扯着,失衡从高空摔落。沉闷的风声压向地面,末了变成巨大的轰鸣声,大理石地面被砸裂,灰尘滚滚。
石像巨龙的体型几乎是法提亚的两倍,石头身体也比肉身更为稳固,魔龙的体型素来与强大挂钩,简单原始,但又如此残酷无情。
艾妮莫斯重新缩回墙角,她将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告诉自己将注意力放到灵性禁锢上,必须尽快恢复魔力。
又一阵沉重的风声传来,石像巨龙从高空俯冲而下,向着法提亚威压而下。
听到黑龙的叫声,艾妮莫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灵性的禁锢咒很复杂,哪怕她能破解,法提亚也早死了。她从柱子后走出,朝石像巨龙大喊:“喂!巨龙!”
石像巨龙头都没抬,好似要咬死法提亚才肯罢休。
艾妮莫斯见状捡起一个石头精准地丢向了它,继续挑衅:“你这头蠢货!愚蠢的龙!你以为有巨灵撑腰你就能……”
石像巨龙抬头,脖颈咔咔转向,定定地看向她。
她握紧法杖,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大喊:“离他原点,不然我就把你砸成碎石!”
艾妮莫斯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为一个魔族豁出命来挑衅这样可怕的石像巨龙!她感到窒息,但两脚下的土地却无比真实,她不想后退,哪怕是一步。
突然,周围的空间被刺眼的五彩光芒扭曲,石柱和宫殿拔地而起,犹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原本就宏伟壮阔的宫殿变得更甚,衬得一身黑衣的艾妮莫斯如同一只蚂蚁。
她仰头,看到了头戴冠冕的巨灵王,他与这座神殿浑然一体。艾妮莫斯忘记了呼吸,此刻她只能用“神明”来形容这个庞大的生物。
“女巫,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因为你不再因杀戮使用魔法,而是因为守护。我将你的禁锢解除,希望你今后不要再遗忘你的初心……”
她低头,身体中飞出数个拳头大小的光点,上面环绕着繁复的圆环符文。怪异的光芒再次出现,空间开始扭曲,她回到了原来的宫殿。
艾妮莫斯握紧手中的漆黑法杖,感受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魔力。随后她看向那头石像巨龙,旋风在她脚下盘旋,裹挟着灰白色的尘埃和碎石,她转眼便凌驾百米之上。
巨龙振翅朝她飞来,她俯视它,高高举起手中的法杖。如果是石头的话,应该有很多方法可以将其碾碎,她预备使用压力魔法。
这时,她看到法提亚动了。漆黑的咽喉处涌现出火红色的光芒,空气因高温扭曲,只一瞬整个地面都被龙焰席卷。火舌急剧攀升,热浪直冲而上。
艾妮莫斯感到自己的皮肤迅速发烫,便展开球形护盾包裹自身,顺便再飘向穹顶。
……原来法提亚能喷火,那他刚才为什么不?她非常困惑,他早点用这招,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然而,当她看到整座宫殿都被火焰淹没时,她明白了,他没有用龙焰的原因是不想伤到她。如果她没有魔力,并且还躲在地面的话,她瞬间就会碳化。
艾妮莫斯找准时机,使用冰系和水系魔法,冰冷的水劈头盖脸浇向石像巨龙,因为热胀冷缩,它的身体出现了数道裂缝。
它飞到了她跟前,但很可惜,它的薄而宽的双翼先碎掉了,紧随其后的是身躯。碎石勉强勾勒出龙的形状,砸向了火海。
火焰消退,艾妮莫斯落到法提亚跟前,他躺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脖颈处血肉模糊。
她伸手覆盖他的伤口,魔力自掌心涌现,损毁翻开的皮肤和血肉迅速愈合,很快她就感觉到他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
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她不觉想,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不丢下她逃跑?她手掌上移,抚平了他的眉心。
法提亚下意识侧过脸,在她掌心中轻蹭着,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因没睡醒而赖床撒娇。
……好可爱,干脆把他永远栓在身边,当一个宠物好了。她被自己阴暗的想法吓了一跳,龙怎么能关在房间里?龙属于天空。
忽然他醒来了,如同全力摆脱一个噩梦,艾妮莫斯猝不及防跟他对视,他金色的眼睛微微颤动,脱口而出:“……你想干嘛?”
他两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因为那里的皮肤被破坏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个致命弱点,而一直想杀他的艾妮莫斯就在跟前。
然而,他发现他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艾妮莫斯的手伸了回去,但他反应过来她刚才不是在掐他,而是在摸他的脸。
……女流氓,他在心里抱怨。他忽然想到,此前她还不顾他的反对摸他的犄角。
想到这,他莫名脸红起来,眼睛看向一旁的地板,小声抗议道:“你不能随便摸我。”
他迅速瞥了一眼艾妮莫斯,她面无表情,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不会又在想怎么对付他吧?他妥协道:“……如果你先征得我的同意,也不是不行……”
“那你现在同意了吗?”她毫不客气地问道。
“呃……同意了。”
下一秒,艾妮莫斯的手落在了他头上,轻揉着他的头发。
……她怎么能摸他的头!?他正欲炸毛发飙,要是知道她摸自己的头,他不会同意的。
然而他惊异地发现她居然笑了,嘴角弯起,碧眼似水,一瞬间似乎有春风在他面前吹过。
于是他原本的质问变成了:“你你你……你怎么笑了!?”
艾妮莫斯闻言收起笑容,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走吧。”便转身离去。
“欸,等等我!”他爬起来跟上她的步伐。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样子,她的心脏一定是冰做的!
接下来,他们走进一间房间,石门在他们踏入房间后就砰地关上了。但好在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石像巨龙,只有四堵墙、地板和天花板,以及一个魔族、一个女巫。
“这是要做什么?”法提亚四顾,什么也没发现。
“应该有什么机关。”艾妮莫斯回答
她沿着墙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随后她看向了天花板,道:“那里。”
天花板正中央有几个凹陷处,看起来是机关。
她驭风飞上天花板,仔细地观察起来,这里刻着一个残缺的魔法阵。
“这是什么?”法提亚好奇地按下旁边的石头按钮。
“等等……”艾妮莫斯想阻止,但没来得及,法提亚按下了按钮。
她警惕四顾,静谧的石室内传来潺潺水声,墙壁后有水渗入。她松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水而已。”
艾妮莫斯继续观摩法阵,然后找到了规律,开始用魔法雕刻补全。
“艾妮莫斯,水淹上来了……”法提亚提醒她。
“哦,我很快就能好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同时感觉到双脚泡进了水里。
她手腕扭动,刻出了一道圆弧。
“到膝盖了!”法提亚又提醒。
“别吵。”她道,她刚刚差点失手毁掉这个魔法阵。
“我不会游泳啊……”法提亚紧张兮兮道,他最怕水了!
说起来,他想来不喜欢幽深、窒息的地方,大湖、大海就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上一次他光顾湖底,还是拜艾妮莫斯所赐,她把他压到湖里,导致他差点溺死!自那之后,他对水的恐惧又升高了。
“那憋气总会了吧?”艾妮莫斯不以为然。
“……好吧。”他无言以对。
很快,他看着水淹到了他的腰部,接着没过了他的肩膀。他仰起头,极力拉开与水面的距离。
最后,法提亚只能猛吸一口气憋住,水淹到天花板处,密室里充满了水,他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冷蓝色的水。
他想,他总算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了,巨灵王可真是诡计多端!
法提亚感觉到自己要沉没了,他下意识伸出手死死抱住艾妮莫斯,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艾妮莫斯两肋被法提亚的怀抱压得生疼,她扭头看向他。他嘴角旁有气泡涌出,眼睛半睁开着,眼底的金色渐渐暗淡,就像两天前她用水球裹住他时。
直觉告诉她,他应该很怕溺水吧?刚刚水淹上来时他就非常紧张。
“艾妮莫斯,救救我……”法提亚想说,但他无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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