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他们不知从何处寻来了火把,竟想将云舒等人烧死在山谷中。
“清异端!护圣神!”
天际墨色翻涌,几道霹雳划破云霄,闷雷接踵而至。
变天了。
忽的,天边传来一声清啸,四面八方涌来了一大团雪白的云彩,它呼啸而来,遮住了了闪电,驱散了乌云。
不,那不是云,是鹤,漫天的,象征着祥瑞的白鹤。
在北樾,鹤是最高级别的圣兽,它们是神使,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所有人都看呆了,因为他们奉若神明的仙鹤此时竟围绕在人群正中的那女子身旁,俯首,高歌,起舞,似是在虔诚地叩拜它们的主人。
阴霾节节败退,万千道金光从天幕的裂缝中迸射而出。云舒身披彩霞,逆光而立,月白色锦服随风翩跹,衣袖上的金丝鹤纹灼灼如日,与鹤群一同起舞。
她神色悲悯,一开口不怒自威:“尔等因何不拜?”
“圣神降世,天佑北樾!”萧北熠等人皆俯身叩拜,朗声高呼。
镇民们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亦屈膝跪伏于地。
神明,不可亵渎。
“吾久未视察人间,尔等竟轻信邪祟,为非作乱,令吾蒙羞!”
“圣神饶命啊!”
“……我们有眼无珠……知错了……”
镇民们见神明发怒,皆战战兢兢地求饶,那般涕泗横流,仿佛方才凶神恶煞的人不是他们。
“神明”对耳边的告罪声置若罔闻,冷眼睨着他们,漠然道:“不忠之徒,吾自当清理!”
“圣神大人,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宽恕啊!”
哭天抢地的哀嚎再次涌起,萧北熠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遂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求情:“圣神大人,百姓们也是受邪祟蒙蔽,您不如给大家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神明”敛眉,沉思片刻,终是缓缓点头:“那便依尔之言,兹令尔携众徒,清邪祟,振吾威。如敢有违,吾定不轻饶。”
“遵命。”萧北熠恭敬应下。
镇民们见状,忙齐声高呼:“谢圣神恩典!”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镇民们一哄而散,皆去捣毁所供奉的雁身鹰首像。
云舒拧着眉掸了掸衣袖,细密的粉末扑簌簌飘落,抬手拍走一只凑过来的白鹤,她没好气地白了萧北熠一眼:“你想的什么装神弄鬼的主意,沾我一身引兽粉。”
他们早就料到此行不会顺利,便做了两手准备,以彼之矛击彼之盾。常苗镇的人既然信奉圣神,那他们便造一个更至高无上的神。
常苗镇附近有大片沼泽,鹤群聚居于此,准备好足量的引兽粉便能轻易将它们吸引过来,营造出神明降世的假象。
只是,这引兽粉现在身上着实不好受。
萧北熠无奈,边给她拍着外衫上的药粉,边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是我的错,赶明儿我也去沾一身引兽粉。”
“我的药很贵,你记得付钱。”云舒不忘提醒。
萧北熠心觉好笑,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一定不白拿。”
另一边,里正已被清扬捉拿,颓然瘫坐在地上。
萧北熠垂眸睨着他,神色冷凝:“说说吧,为什么帮天澧做事?”
里正缓缓摇了摇头,仰天苦笑着流下两行浊泪。
想他苦读圣贤书,为官十余载,最后竟也成了通敌祸国的奸佞之人。
他俯身朝京城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神情已是释然:“下官有负圣上恩典,愧对百姓,但——”
他膝行几步,双眼含泪望向萧北熠,戚切哀求:“下官妻女对此毫不知情,求您放过她们。”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北樾官吏,天澧走狗,他只是妻子的丈夫,女儿的父亲。
他对着萧北熠俯身叩首,然后,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地撞上清扬的刀。
脆弱的脖颈被刀刃划破,鲜红的血飞溅而出。他脱力倒在地上,不消须臾便没了气息。
苍穹之上,一只孤鹤掠过云幕,哀唳恸人心腑。
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死罪,里正用自己的性命为妻女谋得一条生路。
里正的尸身暂由人送回府衙,稍后处理。一众人忙活着收缴天澧罪证,忽的一阵惊呼传来:“有条地道!”
他们缘地道而行,踏入一处简易的地牢,牢中只有一妇人和一女童,均形如枯槁,神色憔悴。
云舒当即上前探脉:“还活着。”
萧北熠即刻派人将她们送往医馆。人没受什么伤,只是长久未进食,饿昏了过去。
府衙的吏卒认出她们是消失已久的里正妻女——一切都明朗了。
二人经过大夫诊治,不多时便幽幽转醒。里正夫人大抵也猜到了里正的所作所为,沉默地为他收敛了尸身。
她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下人们在路过灵堂时常听到里面回荡着压抑的低泣。
后,萧北熠写了折子,派一队人带着证物回京。自此,常苗镇的事便告一段落,一行人继续向北去。
坐在缓缓行进的马车里,云舒仍心存疑惑:“你当时是怎么怀疑到里正的?”
自暴乱之前,里正一直都表现出一副和蔼亲人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行那等不轨之事。
萧北熠摇摇头,悠然道:“算是误打误撞,我偶然听到官吏提起里正妻儿在几年前不知所踪,便派人去查了查。”
他故意在关键处顿住,轻挑眉梢,似是等着云舒开口来问。
“查到什么了?”云舒心中好奇,确实遂也了他的愿。
萧北熠这才心满意足,不紧不慢地继续讲述:“我查到那里正父母早逝,与发妻相依为命,就连入京赶考的路费都是靠妻子纺纱攒来的。”
云舒仍不解:“那又怎样?”
“他与妻子伉俪情深,更是视女儿如命,却对妻女的失踪闭口不谈,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此,云舒便了然了。无非是天澧为策反里正,挟持其妻女,其无奈妥协。
“可惜了,”萧北熠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感慨,“他本来可以做个好官。”
他翻过卷宗,常苗镇里正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做了不少造福百姓的好事。若不是此事,他一定会大有作为。
如是想着,他对天澧的痛恨又增了几分。
云舒却不赞同:“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他既做出了选择,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凉薄,但却是事实所在。里正在妻女被挟时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他偏偏选了最差的一种。
因果循环,没人能逃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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