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谎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云舒身上,在场将士们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滋味。
紫苏气得直哆嗦,红着眼争辩:“你胡说八道,方才我家姑娘明明问过你!”
“没有。”张威毫不犹豫否认。
“你——”
“好了,”云舒揉揉紫苏的脑袋,捧着她的脸柔声安慰,“乖,我们不同他生气。”
张威不认账,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信她们,说得再多也是枉费口舌。
真是晦气。
云舒暗骂一声,抬眸将目光转向萧北熠:“你信我吗?”
说不上多问这一嘴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想要个答案。
仅此而已。
“我信,”萧北熠慌忙颔首,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信你。”
“但你也信他,不是吗?”她笑得疏离,眼底无波澜,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萧北熠没由来地心慌,伸手想要去扯她的袖子。她却退了一步,巧妙躲开。
“算了,”云舒笑着叹了口气,眉梢微微耷拉着,语气无奈,“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做事讲究证据,但不巧,我没证据。你们信不过我,我也无话可说。”
“那是你们请来救场的大夫吧,”她扫视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背着药箱的李大夫身上,冲着他指了指张威,“快去吧,他的胳膊可还废着呢。”
李大夫闻言便不再耽搁,赶忙上前为张威诊治。
云舒就拉着紫苏在一旁静静候着,看着他打开药箱,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几个,倒出药丸给张威服下。
“大夫贵姓啊?”她忽而开口。
李大夫未多想,随口应道:“老朽姓李。”
“哦,李大夫,”云舒了然颔首,似是不放心,蹙着眉头提醒,“你可要小心些,张威将军身患癫痫,对很多药都忌讳。”
“是是是,”李大夫一边应着,一边在心底感慨云舒的心善,不免有些愧疚,忙和声解释,“老朽的药有抑制癫痫的功效,姑娘大可宽心。”
“是吗?”云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漆黑的眸子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她疑惑极了,吐出口的话也染上探究,“军中有不少得癫痫者吗?李大夫竟还随身带着抑制的药物。”
李大夫这才惊觉入了她的圈套,慌忙辩解:“这药是……是我临时配的,对,临时配的。”
“那您还真是医术高明,都能临时手搓出药丸来。”云舒挑眉讥笑。
“我我……”李大夫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
他在初次为张威诊脉时便知他有癫痫,只是在他的万般恳求之下才没有告发。癫痫不易根治,他只能时时为其配药抑制。
今日被突然通知张威旧伤复发之时,他便隐隐担忧其癫痫复发,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害怕担责,他便没有当中言明,和张伟一起隐瞒。
不成想这云姑娘却是个精明的,三两句就把他的话套了出来。
李大夫心头焦虑,不禁急得冷汗直流,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张威。
可张威也好不到哪里去,早面如死灰,再无力狡辩。
完了,纸包不住火,全完了。
萧北熠就算再迟钝,也该看出李大夫和张威二人间的猫腻,登时大怒:“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云舒没兴趣看他们争闹,和紫苏一同回了自己的帐篷。她的帐篷里诊治的地方不远,刚好能看到那边吵吵闹闹
紫苏扒着帘缝好奇地张望着,嘴里还义愤填膺地嘟囔:“可惜看不到里面,不然我真想瞧瞧那两个坏蛋是怎么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云舒对她一向纵容,呷了口茶润润嗓子,笑道:“想去看热闹就去,正好回来跟我说说他们两个是什么下场。”
“我才不去,”紫苏嫌弃地摇摇头,跑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叉腰昂着脑袋嘲笑,“那个李大夫也是个笨的,连我都能一眼看出那是抑制癫痫的药,他还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太蠢了。”
云舒颔首,对此深以为然。
张威在军中能够隐瞒自己癫痫多年而不被发现,必然是得医师相助。遍观此处,有这个能力的也只能是那个医术最精湛的李大夫。
李大夫若是给张威治伤,则必然得先用药防其癫痫发作。而这天底下除了她二师兄,便没人能配出她分辨不出材料的药。
她在李大夫取出药丸的当时,便识出那就是用来抑制癫痫的。
看来她的医术还没有退步,老头儿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得高兴得灌上二两好酒。
说起来,她倒是很久没回药王谷了,也不知道老头儿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得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云舒如是想着,便听紫苏又开始叽叽喳喳,只是这次挤兑的对象却是萧北熠:“那萧将军也真是的,一句话也不帮您说。平日里说的那些个真心,看来都是骗人的。”
“他有他的难处。”云舒下意识反驳。
萧北熠身为一军统帅,上上下下有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那些人都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他若是舌战群雄,坚持为她辩解,反倒会寒了他们的心。
高处不胜寒,他站在那个位置,注定要顾虑颇多。
她不是傻子,该懂的都懂。
“还说不喜欢,我这才说了他几句,您就护上了。”紫苏撇撇嘴,不满地嗔怪。
云舒无奈,捏着她细嫩的脸蛋含笑哄着:“我不护他,护你。”
紫苏晃了晃身子,傲娇地哼哼两声,牵着云舒的手语气真诚:“姑娘,其实话说回来,萧将军还是很不错的,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倒不如跟他试试,实在不行……咱把人绑回药王谷也可以呀。”
她边说着,边撸了撸袖子,神情雀跃仿佛真的要大干一场。
云舒本还有些感动,听到最后哭笑不得地赏了她一个爆栗:“赶明儿我就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扔了。”
那些个文人不好好吟诗作赋,天天乱写什么,把孩子都教坏了。
“姑娘,我是认真的。”紫苏揉着脑袋抗议。
“紫苏啊,”云舒轻叹一声,阖着眼仰靠在椅背上,紫苏辨不出她情绪,却能品出她话里的忧愁。
她说:“并不是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的。”
萧北熠的天地和云舒的天地是两个样子。她是山间来去自由的风,而他则是城池之外那座坚不可摧的墙。
她与他在一起必然会面对诸多风雨,可她这个人胆小怕事,又受不得一丁点委屈。
过去的日子太苦,所以她如今不喜欢迎难而上,只想要顺风顺水。一丝一毫的意料之外,她都懒得去应付。
这样看来,同她在一起反倒是他受委屈。
可她,并不值得他折腰。
紫苏不解问道:“为什么呀?喜欢不就应该在一起吗?”
她能看出云舒和萧北熠之间的别扭,但却总不知他们在别扭什么。在她看来,两人相识相知相爱都实属不易,遇到心意互通的人更应该珍惜才是。
云舒却不欲多作解释,只叹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紫苏却不乐意了,难得板起脸来,甚至还有几分气恼:“我虽然不明白您在顾忌什么,但却知道这世上真情难求,真心人更是难遇。情之一字讲的是两人双向奔赴,少了任何一方都凑不成一个整字。”
“您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不可以呢?”说到最后,她都染上了哭腔。
紫苏本是孤儿,由云舒捡回药王谷,带在身边,对她的情谊不比谷主和几位师兄少半分。
她知道云舒过去曾受过很多苦楚,也由衷希望云舒往后能安乐无忧,见云舒将所有事都憋在心里,她只觉心疼。
她家姑娘那样好的人儿,凭什么要遭那些罪。
“怎么又哭了呀,”云舒见她掉了眼泪,忙好声好气地哄,“我们家紫苏说的都对,但是你要给我时间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嗯?”
说来惭愧,她虽然虚长紫苏几岁,但却远不如她通透。听完紫苏的一番话,她还真有些醍醐灌顶。试试吗?好像也不是不行。
紫苏仍不住地掉着金豆子,但还哽咽着安慰她:“姑娘……您一定要好好的。”
云舒见人哄不好,只得转移话题:“你去瞧瞧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看看张威有没有被狠狠责罚。”
紫苏一听果然被吸引了兴趣,抹了把眼泪就要往外去,走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一人。
原是李大夫!
“云姑娘,老朽无能,求您救救张将军吧。”他一进门就着急忙慌地求救,若不是拉不下脸恐怕真的会给云舒磕一个。
云舒懒洋洋斜倚在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顺便拒绝:“晚辈才疏学浅,恐怕帮不上您的忙。”
人命关天,萧北熠还是决定先让李大夫为张威治伤,再论处罚之事。
然而,在服过药之后的治伤中途,张威却再次癫痫发作,李大夫竟无法控制,只能觍着脸来求助云舒。
云舒听后只觉好笑,他当然治不了,因为张威的症状在药物的作用下早与原来不同。
自以为是,不知变通,不对症下药的蠢货。
“云姑娘,求您救救张哥吧!”一众将士们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云舒拒绝,顿时一拥而入,挤成一团让本就不大的屋子更显逼仄。
云舒冷声呵斥:“滚出去,没教养的东西。”
她是什么低/贱的玩意儿吗?能让他们高兴了就夸两句,不高兴了就想挤兑就挤兑,想骂就骂,屋子也能想闯就闯!
三岁孩童尚知礼数,而他们实在是对不起她当初的敬意。
将士们有求于云舒,自是不敢忤逆她,慌忙推搡着退出帐篷。
云舒却懒洋洋地倚在圈椅上,单手撑着头,并不打算动作。
他们无奈,只能由一人掀着帘子,与她遥遥相望。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甩甩手:“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要休息。”
“云姑娘,求求您快去救人吧!”
……
“是我们有眼无珠误会您,您行行好,先救人成不……不行,不行我给您磕一个!”一人说着就要掀袍跪下。
“哎,那可不成,”云舒抬手止住,在他们期待的目光里,凉凉开口,“万一再传出我仗势欺人的名声可怎么办?”
她也不是人人可欺的,得罪她之后再想求她办事可没那么容易。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没有以德报怨过。
“求您了云姑娘,求您了……”
……
将士们见她不松口,一时无计可施只能齐刷刷跪了一片,一遍遍恳求着。
紫苏在一旁看着,不由扬眉吐气。
云舒看着她喜笑颜开,才轻哼一声,不紧不慢开口:“要我救人也可以,白银两万两,现在就要。”
完蛋,突然觉得云舒和萧北熠be感好强。啊嘞,怎会如此,我是想写双向奔赴的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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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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