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耀叹了口气：“也不是。”
项楚西挑了挑眉。
盛耀欲言又止，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心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行了，别想了。”项楚西拍了拍盛耀的肩膀。
盛耀点点头。
傍晚。
盛耀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蜡笔小新，没了发财和他抢电视的控制权，还有些无趣。
项楚西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扫过电视屏幕，无奈低声一笑：“都多大了。”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飘进了别墅。
盛耀敏锐地看过去，待看清来人后，明显一愣。
是霍迎。
项楚西顺着看去，那样子一点都不意外，仿佛是早就知晓。
“来了。”项楚西轻轻开口，声音无波无澜。
盛耀诧异地看项楚西一眼，这家伙早就知道霍迎会来？
转念一想，盛耀想通了，没准是这家伙故意留下的住址，不然霍迎怎么会找到这里。
霍迎抿着唇，面对项楚西的坦然，她反而有些惭愧。
今日项楚西二人是认真的去霍家想帮她，可因为她没有和盘托出，导致二人白跑一趟。
项楚西坐在盛耀旁边，放下杯子，淡声示意霍迎：“请。”
霍迎飘到二人斜对面的沙发上。
“我们今天去了你家，看样子你的母亲并不需要帮助，也不想离开。”项楚西开口。
“不是的。”霍迎摇摇头：“她是想离开的。”
“理由。”项楚西淡淡地看着她：“我不可能违背当事人的意愿，除非你的理由合理。”
霍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变成了欲言又止。
项楚西看出了她的犹豫，继续道：“如果你继续隐瞒，我也帮不了你。”
听了项楚西的话，霍迎一言不发，项楚西也不催促，硕大的客厅内只有电视上蜡笔小新的声音。
盛耀皱眉看着霍迎，她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其实我是自杀。”霍迎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她现在的魂魄。
“知道。”项楚西点头：“割腕。”
霍迎说了一句话后，似乎是觉得说出真相没那么艰难了，低头叹了口气道：“但我不是被我爸的打骂逼死的。”
项楚西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盛耀毫不掩饰地瞪大眼睛，不是她爸爸？那是谁？
霍迎双手紧紧地扭在一起，声音带着苦涩：“是我妈。”
说完，霍迎猛地抬起头，双眼中似乎有泪花闪烁：“我妈才是逼死我的那个人。”
盛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什么？
这下子就连项楚西都皱起了眉，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是意外。
“很难相信吧。”霍迎苦笑。
盛耀点点头，那个口口声声想要完成女儿遗愿，甚至因为藏女儿照片被打的女人会是逼死自己女儿的人。
回想起今日洪梅的古怪，盛耀也发觉透着不寻常。
看面前的两人没有说话，霍迎自顾自地道：“从小到大，我爸是怎么对我的，我都已经习惯了，马上我就可以高考，离开这个家了，所以我爸怎么样，我一点也在乎。”
“有这样的爸是我不能选择的，但是我妈不一样，她对我很好，是我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我努力学习，努力做一个乖孩子，只想有一天能够把她带出霍家，远离这个深渊。”
项楚西面无表情地盯着霍迎，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突然，霍迎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其实我爸妈当年是自由恋爱，要知道在他们那个年代自由恋爱并不多，他们是很恩爱的，只不过后来变了。”
这时，盛耀想起了霍家摆放的那张照片，是霍迎爸妈年轻时的照片。
的确从照片就能看出来两个人当时的感情很好。
“后来，在我爸妈结婚一年多的时候，我爸沾上了赌，从那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他变得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我妈当时怀着我，想要把他拉回正路，但被打得更严重，久而久之，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努力保护肚子里的我。”
霍迎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苦涩，缓缓流淌在客厅中，电视中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我奶奶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可我是个女孩，奶奶想让我妈生二胎，但偏偏因为生我，我妈不能再怀孕了。”霍迎顿了顿：“生完我，我爸和我奶奶对我妈更不好了，我妈就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带着我，很多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孩。”
盛耀张开嘴想要劝她一句，他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不知怎么开口。
他是男性，再如何也做不到和女孩子分毫不差地感同身受，多少都会有出入，很多隐性的不公是除了女性之外谁都体会不到的。
想要脱口出的一句男女都一样显得过于苍白。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让我妈过上好日子，离开那个家！”霍迎咬了咬牙。
“这就是你为什么即使在死后也要让你妈摆脱那个家吗？”项楚西淡淡开口。
霍迎点点头：“我想着只有我爸死了，我妈才能解脱。”
紧接着，霍迎继续道：“这段时间，我爸变本加厉，你说我爸过几年会有报应，但是继续这么下去，我妈就撑不住了，会死在他手里的。”
“但你妈妈好像并不想离开。”项楚西目光平静。
“这么多年我妈不离开，一方面是因为我，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放不下我爸。”
说着，霍迎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她对我爸倒是真爱，不要命的爱。”
项楚西一挑眉，没有说什么。
“其实她是想离开的，但是心里放不下我爸。”霍迎无奈地摇摇头：“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也不容易，我能看出来她很纠结，我听过很多次她的自言自语，她快把自己折磨疯了。”
“可这是你妈妈自己的选择不是吗？”项楚西开口：“你要替她做决定？”
霍迎犹豫了一下，重重一点头：“对！我不能看着她在那个家被折磨死。”
项楚西一时间没有说话，盛耀看了看他，好看的眉毛拧起，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迎小心翼翼地看向项楚西，连呼吸都停滞了，对视上项楚西意味不明的眼神，摸不透他的意思。
不知道他是帮还是不帮。
项楚西蹙了蹙眉，想到了什么，黑眸直直地看向霍迎：“你刚刚说，真正让你下定决心离开人世的是你妈妈？”
霍迎长长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是。”
盛耀好奇地看向霍迎，对于这其中的事情怎么都想不明白。
通过刚刚霍迎的话，能够看出来霍迎母女的关系很好，可为什么霍迎会说是她妈妈逼死她的呢？
提到这个，霍迎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
一直紧盯着她的项楚西自然发现了这点，狭长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霍迎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仿佛吐出来的话如铁般让喉咙发紧：“我妈因为不能生育常常自责，怪自己没能给我爸生个儿子，在我小的时候还好，随着时间，她开始怪我，说是我不详。”
说完，霍迎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砸在手背上，红色的血泪在苍白的手背上晕染开。
盛耀原本目露关切地看着霍迎，现下一听，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我妈对我很好，但这并不影响她怪我。”霍迎深吸一口气：“我感受着她对我的好，我很爱她，可另一边承受着她的怨气，又让我在心里忍不住怪她，我觉得自己快要分裂成两个人。”
盛耀无声地叹了口气，的确是很复杂的感情，爱与怨交织，不断纠缠着内心。
霍迎声音沉重：“我想离开这个家，但我又放不下我妈。”
“这是你自杀的原因？”盛耀忍不住开口。
但他心里又觉得不符合逻辑，霍迎已经这么纠结地生活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自杀。
她不会不明白，只要活着，没有什么事情是找不到解决办法的。
“不是。”霍迎摇摇头，然后继续道：“让我下定决心去死的，是我妈想让我给自己生个弟弟。”
“啊？”盛耀没太明白。
霍迎生孩子？
霍迎给霍迎生个弟弟？
盛耀从来没觉得语言的艺术这么深奥。
静静靠在沙发上的项楚西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看向霍迎的眼睛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也很难理解吧？”霍迎自嘲一笑。
盛耀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那岂不是乱.......呸呸呸，盛耀晃了晃脑袋。
“就是这样，我才不想活了。”霍迎低着头。
盛耀同情地看着霍迎，这个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女孩子，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
同时，盛耀心底升起一抹无名怒火，试问哪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
想到在霍家，洪梅的极力否认和欲言又止，盛耀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她也怕这种见不得人光的事情被人知道啊。
在外人看来，霍迎可以逃跑的，但是等到真的身处那个境地，内心多年来的折磨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她妈妈的话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我还是不忍心看她在那个家里被折磨死。”霍迎闭了闭眼睛。
项楚西浅浅地叹了口气，声线放缓，不再冷漠：“这就是你的执念，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所以才不愿意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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