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西斜,昭凛站在逆光的方向,摊手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学长,你怎么能平白无故诬人清白呢?”
阳光过于刺眼,祁修宁走得离他更进了一步,站在昭凛面前的阴影里,咄咄逼人道:“真的不是你吗?”
昭凛表现得万分坦荡,还微微俯下身,顺其自然地朝他靠了靠,“不信的话,学长你可以来搜。”
下午时分,校园各处皆是热闹嘈杂,即使音乐厅背后的角落也时有学生路过。
祁修宁有些骑虎难下,又坚信自己不可能看错,于是便咬牙上前,将手伸进了昭凛风衣口袋——空无一物。
昭凛下半身穿着的一条黑色的修身西装裤,口袋处平坦无褶皱,不像是能放下钥匙的样子。祁修宁一时也陷入自我怀疑,难道不是他拿的?
昭凛见他动作停滞,半是邀请、半是挑衅地开口道:“还有裤子口袋呢,这么,学长不搜了?”
祁修宁蹙眉,本能觉得这人好生令人厌烦。
他正犹豫,便听见昭凛紧接着又跟了一句:“学长不找的话,我就回去了。”
眼见着昭凛转过身,祁修宁脱口而出道:“站住!”
昭凛止步,却只是站着不动。
本着当老师一定要有威严,不然某些人就会蹬鼻子上脸的原则,祁修宁硬着头皮掰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然后伸手摸了他两边的口袋。
果不其然,一无所获。
“学长这下相信我了吧,那我先走了。”
说完,昭凛礼貌地鞠了鞠躬,踩着轻快的步伐,心满意足地迎着落日的方向离开。
出师不利,祁修宁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沿着草丛踟蹰,尴尬地简直想将自己埋进花坛里。
他早该想明白的,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有人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出动要求搜身的,这小子根本就是看自己好欺负故意戏弄自己。
忽然之间,祁修宁注意到草丛里有个金属质地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他蹲下一看,赫然是一串钥匙。
他没看错,刘主任的钥匙就是昭凛拿的。
只不过,昭凛许是在听见自己从他背后喊他的那一瞬间,就借着光线的优势将钥匙给扔了。
等祁修宁拿起钥匙转身,小路上哪里还能看见昭凛的人影。
无凭无据,他又不想生事,便只好装模作样地将钥匙放到失物招领处,等着刘老师自己去取。
回去之后,在老赵面前也只字未提。
但他就不明白了,昭凛这么个沐浴在鲜花与掌声里的少年,怎么会有喜欢偷东西捉弄人这种见不得光的小癖好。
只能寄希望于他这次被自己当场发现了,之后能收敛点,行事谨小慎微些。
临近六月,高三的课程除了试题讲解外基本都是自习。
祁修宁实习的主要任务就是批批模考试卷,蹲在答疑室给同学一对一辅导阅读理解和作文结构,顺便兼职进行一下不甚专业但行之有效的心理疏导,缓解学生的考前焦虑。
他本就是个待人随和的性格,又与这些学生年纪相仿,相处得也自然十分融洽。
渐渐的,他本来都已经可以将在音乐厅发生的小插曲抛掷脑后了,直到这天,他在午休时发现昭凛从顶楼的教室办公室经过,而后没过多久,午觉睡醒的刘主任就大声嚷嚷着自己手机被偷了,火急火燎地跑去保卫科查监控。
祁修宁仅用了三秒就说服自己这事和昭凛脱不了干系。
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刘主任招惹上昭凛这么个刺头,属实是算他倒霉。
可昭凛行事如此嚣张,就没想过后果吗?
班级里又在进行日常测验,祁修宁这次却顾不得等考试时间结束了,立刻从办公室走回到教室,走到昭凛课桌边低声来了句,“跟我出来。”
昭凛抬眼看他,没动,直接被祁修宁硬答疑室的小房间。
关上门,祁修宁厉声道:“薅羊毛的人都知道不能得着一只羊薅,你怎么就这么肆无忌惮?”
昭凛仍旧是在装傻充愣,脸上的笑意也不曾减少半分,“我薅哪只羊了?学长你说明白些啊。”
“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祁修宁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耐烦,自我开解了好几秒才平复心情好言相劝道,“我实话告诉你,刘主任已经去查监控了,趁他发现之前,你赶紧把手机还回去。”
闻言,昭凛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只是双手环抱,靠在墙角,半眯着眼,慢悠悠地说道:“学长没事就这么关注我啊?”
祁修宁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真不怕被发现吗?”
昭凛轻蔑地叹了口气,满不在乎地说道:“发现不了,他门口的监控是坏的,为了方便他和人偷情不被拍到,一直没修。”
祁修宁一愣,缓了好几秒,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昭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而后目光直视祁修宁,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他在学校和人偷情,我看不惯。他查监控也就是装装样子,能查出来就见了鬼了。”
自习室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凝滞了几秒。
祁修宁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往八卦绯闻的方向发展,脑子一昏,也没顾上追问昭凛到底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却难得的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坚持问道:“一码归一码,你拿他手机干什么?”
许是他这句话问道了昭凛心坎上,他的态度变得更加松弛了,甚至轻笑出了声:“发消息提醒他老婆,想看他出丑而已,手机扔花坛了。”
对方的说辞实在是过于合理了,以至于祁修宁差一点就要被他说服,被他的逻辑带到沟里去了。
啪!
为了挽回几乎消失殆尽的尊严,祁修宁下意识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别找借口,光被我撞见就两次了,昭凛你偷人东西上瘾是吧?”
此言一出,昭凛原本一直挂在嘴边的玩味的笑瞬间消失,他仿佛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一下子冲过来扯住祁修宁的领子,“真看不惯我就去告发我啊。就算有人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你敢不敢赌,自己的前程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少年人血气方刚,手劲极大且不知轻重,祁修宁被他勒得有些难受,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
昭凛没躲,却是瞳孔微微放大,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不少。
“昭凛,这种事情做不得。”祁修宁根本没有想过要告发他,他习惯做老好人,觉得自己既然不小心撞见了别人的秘密,就应该承担共同隐瞒的义务。
他不想让任何人,因为他们的**暴露而觉得难堪。
“不用你管!我回去写试卷了。”
说罢,昭凛忽然松了手,不悦地转身就想走,祁修宁却鬼迷心窍般上前拽住他的衣袖,语气郑重地说:“你想过万一这些事暴露了,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你,你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吗?”
“我都说了,不会被发现。”昭凛甩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除非,有人多管闲事,去四处宣扬。”
“那被我发现就无所谓吗?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不会和别人说?”
“爱说就说,谁管你。”昭凛威胁道,“不过你可要想好,你真这么做,再想要在这里谋一个教职工的,可就难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搞砸的。”
昭凛就站在门口,明明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却并没有转身就走,他在等祁修宁的一个回答。
思索片刻,祁修宁固执己见地劝说道:“其实还是介意的吧?不然也用不着放狠话威胁我,真要不在意,你根本不会和我出来。你如果难以承受这样的后果,还是放弃吧。”
昭凛转过身,将祁修宁逼到墙角,语气不善:“祁修宁,你不过大了我几岁,管这么宽做什么。还真拿出老师的架子来了?”
明知对方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祁修宁还是苦口婆心地说:“你这种行为是一种心理疾病,会上瘾的。”
昭凛再也不想多听他一句废话,转过身就想走,却比祁修宁拉住了小臂。
“你干什么!”昭凛暴躁地喊道。
他想要试图挣脱,祁修宁却死死拽住他不放,还豁出去一般大义凛然地说:“如果你还是控制不了,别再薅那一只羊了,那就来偷我的吧。”
昭凛大惊失色,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我对你没兴趣!”
两相拉扯间,温热的手从昭凛的小臂划到了他的手腕处,卡在了手表的位置。
祁修宁忽然灵机一动,动了几下手指将昭凛手腕处的手表取下,笑道:“把你自己的东西拿回去,有兴趣了吗?”
昭凛万分诧异,指着他手中的表说道:“你拿我表,这是抢劫。”
祁修宁低头看了眼表,牌子不认识,但目测应该挺贵,可那没办法,到了这一步,覆水难收了,于是举起手表摇了摇,然后干脆放进自己口袋,心安理得地说道:“就算是吧,我贴身带着,你想办法来拿吧。”
说完,祁修宁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领,忽然心情大好,满面春风地离开了自习室。
昭凛愣在原地,轻蔑地勾起了嘴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真当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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